第四章匕見

　　“老東西，你在這里嘀咕什么？”原先在村口熱情招呼過阿九與墨離的苗老大，用一種極為嫌棄的眼神，看著顫顫巍巍的老人。

　　還沒等老人回答，就聽他極不耐煩地說道：“你是來這里偷著樂的吧？要不是這次逮住了兩個外鄉(xiāng)人，今天你就該被丟到山上，自生自滅了?！?p>　　老人被他說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十分難堪，“老子是你爹，你就和你爹這么說話？”

　　可是苗老大好似完全不顧念親情似的說道：“那又怎么樣？官府那幫蛆蟲，除了征稅征兵根本不來這偏僻地方，你也管不了我?！?p>　　“要我說，你就該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上山，怎么別人家的老頭子就不像你那么頑固？你若死了，就能少吃些東西，就能給孩子們多留一些了?！泵缂蚁眿D也走了過來，換上語重心長的口吻說道。

　　“我想要活著?！崩先苏f道，只是他的語氣已然不如之前底氣十足。

　　“誰不想活著？你若活著就是讓孩子們挨餓，讓孩子們死去，爹，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泵缂蚁眿D搖搖頭，走到了地牢前，對牢中的人們說道：“你們也別怨我們，但凡這世道能讓人活下去，我們也不至于做這種下地獄的營生。”

　　說著她打開了地牢的門，朝著阿九的方向走去，苗老大緊隨其后，他的手里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說道：“小姑娘，你這眼睛若是賣去回春堂，可以賣不少錢呢?！?p>　　說著，苗老大的匕首就直接沖著阿九的眼睛剜了過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小姑娘，要怪就怪你長一雙值錢的眼睛吧?！?p>　　然而，匕首與苗老大的手肘都挺留在了半空中，被一個人攔下。

　　一直裝成被綁好模樣的墨離，掙脫開了繩索，用那只受傷的手，攔下了苗老大。

　　股股熱流流下，即使是在黑色的衣裳表面，都流下了明顯的水痕。

　　但是，他混不在意地反手奪下了匕首，將綁在阿九與孟蒙身上的繩索劃開。

　　“快去喊人！”苗老大轉(zhuǎn)身就跑，希望能將掙脫繩索的三人關(guān)在地牢里，只要苗家媳婦喊來人，拿來長槍與弓箭，他們就能直接殺了這三人，用他們身上的東西換去在已經(jīng)到來的亂世中活下去的資本。

　　可是阿九也不是吃素的，她一個飛身，就跳了出來，攔住苗家媳婦與老人。

　　墨離收回了看向阿九的目光，手起刀落，就要結(jié)果了苗老大的性命。

　　“等等，”這話卻不是從苗家媳婦亦或是老人的口中說出的，而是孟蒙，他說道：“他們只是被世道逼迫至此的凡人，你就這樣結(jié)果了他們的性命，讓他們的孩子怎么辦呢？”

　　墨離最無語的，就是孟蒙時不時冒出來的好心，在他自幼所了解世界中，規(guī)則從來就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稍微心軟放過，就有可能丟掉性命。

　　所以他萬萬不能理解孟蒙的腦回路，紅刀子進(jìn)白刀子出，直接熟練地結(jié)果了苗老大的性命。

　　“爹！”很快又傳來一陣震山響的痛呼，那是苗老大的大兒子，大苗，他將擋在前面的阿九視作殺死父親的惡人的同伙，抄起耕地用的鋤頭就朝著阿九拍去。

　　不過一個半大的少年，怎么可能比成年人還要力大無窮？而阿九又是可以與精銳的將士過上幾招的身手，哪里會那么容易就被撂倒，就讓這失去父親的少年緩解些許父親被殺的仇恨？

　　“當(dāng)啷”一聲，阿九打掉了大苗手上的鋤頭，又將他的雙手反剪在背后。

　　苗家媳婦與老人徹底慌了神，說道：“姑娘，姑娘行行好，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他是無辜的。”

　　苗家媳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又說道：“你殺我吧，起了歹心的是我和苗老大，跟孩子們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阿九姑娘，你別和墨離一樣冷血無情啊！”孟蒙連忙向阿九喊著，“總歸我們沒受到什么損失，放過他們吧。”

　　墨離簡直想好好修理一下孟蒙那個拎不清的腦子，這家人做得是要人命的買賣，今天若不是他多長個心眼，他們?nèi)齻€人就要在黃泉路上肩并肩了，還能有讓他在這里發(fā)善心的份兒？

　　阿九沒有聽孟蒙的放開捆住的少年，她看得分明，若不是剛好拿捏住了死門，苗家媳婦與那老人根本不可能突然變得這么好說話。

　　“姐姐？哥哥？娘？爺爺？爹？你們在做什么？”調(diào)皮的小苗本想著來看看爹娘明令禁止他來的，是個什么地方，卻沒想到見到了這樣詭異的一幕。

　　他們好像分成了兩邊，劍拔弩張，小苗感覺到了有點(diǎn)害怕，越過了阿九來到了苗家媳婦的懷里。

　　“讓你不聽話?！泵缂蚁眿D這時候還在小苗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兩下，只是眼淚卻已經(jīng)流了出來，她已經(jīng)意識到，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是典型的軟硬不吃又心狠的人，她想自己恐怕也要把命留在這里了。

　　墨離踏過苗老大的尸首，刀刃就要抵上苗家媳婦的咽喉，滴滴答答的水聲，在這時候格外的刺耳。

　　“等等，”就在苗家媳婦準(zhǔn)備閉眼受死的時候，阿九忽然出聲，“拿回我們的東西，我們就從這里離開吧?！?p>　　墨離面露不解，而孟蒙也在幫腔，說道：“你難道要在這孩子面前殺死他的母親嗎？”

　　墨離想起了死在自己面前的雙親，終于還是放下了匕首，走向了阿九，而那利刃則轉(zhuǎn)移到了大苗的脖子上。

　　“我們的東西呢？”墨離低聲問道。

　　苗家媳婦意識到這個男人終于心軟了，只是那匕首架在她的孩子脖子上，于是她不敢再打別的盤算，怯怯懦懦地說道：“就在外面，但大部分已經(jīng)被其他人拿走了?！?p>　　墨離輕輕一瞥，將匕首冰涼的刃更貼近了溫?zé)崽鴦拥牟鳖i，于是苗家媳婦乖乖巧巧地解釋道：“各家都出了力，因此我家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空手而歸，所以就將從你們身上搜來的金銀大多分給了其他人，我們自己只留下了少許?！?p>　　“你們還挺大方。”阿九將自己心里想的說了出來。

　　“不是他們大方，”墨離看向阿九說道：“而是你的眼睛是真的值錢，珠寶向來罕見，而金綠色的我只見過你，若是你的眼睛真被他們剜去賣給回春堂，那些錢財指不定都夠他們占山為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