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和熹皇后秘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陽命案

和熹皇后秘史 夏莫焱 3909 2020-12-22 19:23:00

  人群已經(jīng)退去。

  鄧綏命人在涼亭內(nèi)安下了簡單的桌案,劉祜和陸珩分坐在她的兩邊,洛陽令李岑垂首恭立在亭外,也許是酷熱難耐的原因,臉上身上皆冒出了汗。

  方才呼喊的民婦就跪在亭外,俯在地上的身子抖的厲害。

  “抬起頭來。”鄧綏開口道。

  那民婦得了令,不敢違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慢慢直起了身子,頭卻始終不敢抬起來。

  鄧綏見她仍然在瑟瑟發(fā)抖,一身青色的粗布衣服上沾滿了塵土,因為方才被官兵野蠻的拉扯而開裂。鄧綏以盡量溫和的語氣再次道:“抬起頭來吧。”

  民婦這才驚慌無狀的抬起頭來。

  她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一張臉有些干巴巴的,跟她的身材一樣瘦削,雖說不上好看,但是眉目也有幾分清秀。

  這時,陸珩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事喊冤?趕快向太后和陛下從實說來?!?p>  陸珩的聲音厚重又低沉,平時說話也總帶著幾分厲害的味道。他這句話一出,民婦嚇得臉色煞白,連連叩首道:“草民頂撞圣駕,罪該萬死,求太后開恩!求陛下開恩!求······”

  “好了,”鄧綏平和的打斷了她:“你這么害怕,方才卻有膽量喊冤,看來是真有冤屈吧。平身,把你的冤屈說出來,孤和陛下恕你無罪。”

  民婦這才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起身來,將她的故事和盤托出。

  民婦崔馮氏,荊州蔡陽人,其夫崔沅乃蔡陽縣縣丞。崔沅同為荊州蔡陽人,祖上曾官至尚書丞,后家道中落,到了崔沅這一代,父親早逝,僅剩了他一個男丁。崔沅前歲因侍母至孝,又兼飽讀圣賢被舉孝廉,成為了蔡陽縣縣丞。本來大好前程可期,沒想到就在半個月前,崔沅不知何故竟然失蹤了,縣府上上下下遍尋無果。只有崔馮氏知道,自己的夫君在那天夜里,突然對她說言辭匆匆道:“我有一樁十分要緊的事,要去京師洛陽,順利的話十日左右可歸,如果萬一我沒有回來,你也不必尋我,家中母親和小女便全托付于你了。在我回來之前,此事切記不可對任何人透露······”

  自兩年前嫁與崔沅以來,崔馮氏與丈夫一直舉案齊眉,感情深篤,對丈夫也是言聽計從。當晚見崔沅神情凝重,言語間透著毅然決然之意,崔沅氏便知道他心意已決,只能將滿腹的不解和擔憂忍下,默默的為他收拾行囊和盤纏。

  崔沅是半夜里離開的。從他離開那一刻開始,崔馮氏便開始望眼欲穿的等待。她謹記丈夫臨行前的叮囑,對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焦灼不安的捱過了一天又一天。終于到了第十日,也就是崔沅所說的歸期,崔馮氏倚門而望,直到太陽落山,她的心也跟著落日一起沉了下去。當天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崔馮氏下定決心,對崔母將所有事情坦白后,毅然背起了行囊,千里尋夫來到了洛陽。

  靠著崔母手寫的一封言辭切切的信,崔馮氏找到了崔母娘家在洛陽的故人,算是崔母的外甥甘氏。甘氏在太仆卿府上當差,雖說只是個跑腿下人,但憑著這層與太仆卿沾邊的關(guān)系,在京師混得也還不差,與各色小吏多少搭得上一些話。甘氏看到姑母的家書后,對崔馮氏十分照顧,自己也趕緊四處奔走,到處托人打聽崔沅的下落。不出兩日,終于讓甘氏打探到了準信兒。

  原來,就在六天前,京師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案子。

  城東有一家叫做“大同客?!钡酿^子發(fā)生了一樁命案,一個外地來住店的店客與客棧小二因錢財之事起了糾紛,店客竟然一氣之下將小二活活捅死。人稱錢叔的客棧老板立刻向官府報了案。行兇的店客很快便被押進了縣大牢,聽說已經(jīng)認罪畫押,不日便要午市處斬。

  而這殺人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崔沅。

  崔馮氏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會行兇殺人,崔沅身體瘦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哪里來的力氣殺人;更何況自小飽讀圣賢之書的崔沅,待人向來彬彬有禮,和善可親,又哪里來的戾氣殺人。她堅信丈夫一定是被冤枉的。

  在崔馮氏的苦苦央求下,甘氏也心有不忍,便托了關(guān)系找獄丞求告,又花了不少銀子買通了獄丞和縣牢看守,終于給了崔馮氏一個探視的機會。

  當崔馮氏進到大牢里看到丈夫第一眼的時候,久久懸著的心便碎了一地。

  只見崔沅蜷縮在死囚牢的角落里,滿身的累累傷痕簡直觸目驚心,從頭到腳沒一處完好的皮肉,全是鞭打、烙燙和夾棍留下的傷痕,一身灰色的囚服和腐爛化膿的皮肉都粘連在了一起,散發(fā)著陣陣惡臭。

  在看到妻子的那一刻,崔沅那已經(jīng)難以辨認樣貌的臉上淚痕交錯。他是拖著一條腿爬到牢門前的。當著看守的面,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說太多,便對著心如刀絞泣不成聲的崔馮氏嘶啞著喉嚨道:“我是被冤枉的······想辦法,找到司徒大人,告訴他我有冤情······記住,一定要找到司徒大人······”

  然而崔馮氏哪里有本事找得到當今司徒陸珩,就算甘氏四處求告也找不到什么門路。所幸打聽到司徒大人每日上下朝會經(jīng)過城中的一條巷子,崔馮氏便從太陽還沒升起就開始在這條巷子里守候,一直守到后半夜,祈求老天開眼,能讓她撞見司徒大人的轎子。可是一連守了兩日都沒見到司徒大人的蹤跡。眼看著行刑之日迫近,就在走投無路之際,崔馮氏偶然聽到街上的小販們傳著說太后和陛下要巡視洛陽災(zāi)情,慰問洛陽百姓,好多朝廷重臣都會跟著一起。

  崔馮氏心想那司徒大人應(yīng)該也在其中,于是決意孤注一擲,拼著一死去喊冤。在甘氏的幫助下,崔馮氏成功混進了城樓下迎圣的百姓里頭。于是,便出現(xiàn)了方才的那一幕。

  聽完崔馮氏的訴說,所有人都悄悄把視線投向了陸珩。鄧綏也看向陸珩,問道:“司徒大人可認識這個崔沅?”

  陸珩滿臉狐疑的站了起來,對鄧綏稟道:“啟稟太后,臣并不認識崔沅,”接著又轉(zhuǎn)向崔馮氏,高聲問道:“崔馮氏,你說崔沅口口聲聲要你來找老夫,究竟是何緣故?”

  崔馮氏被他這一句威嚴的質(zhì)問嚇得立即又跪倒在地,一邊哭泣一邊求告道:“太后恕罪!陛下恕罪!司徒大人恕罪!夫君只說讓民婦來找司徒大人喊冤,并未告知民婦是何緣故啊!但是夫君是斷斷不可能殺人的!求司徒大人明察!求太后明察!求······”

  “好了!”陸珩有些焦躁的打斷了民婦的哭求,轉(zhuǎn)向鄧綏道:“太后,看來這民婦應(yīng)該確實不知當中緣由。不過,依照大漢律令,死刑案都要經(jīng)由一縣之長親自批示,那么這樁案子,想必洛陽令應(yīng)該清楚吧?!?p>  陸珩將犀利的目光投向了立在亭外的洛陽令李岑,只見李岑早已汗流浹背。

  鄧綏也看向了李岑,命令道:“洛陽令進前一步,把這樁案子的情況仔仔細細說一遍。”

  李岑得了命令,不敢有絲毫遲疑,立即弓著腰快步上前,和民婦并排著雙膝跪俯于地。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只見他滿頭大汗,連厚厚的官服都已被汗透,那衣角委在地上,幾乎能滴出水來。

  “啟稟太后,啟稟陛下,啟稟司徒大人,”李岑將身子謙卑的俯在地上,神色惶恐的稟道:“本案確實由下官批示,犯人崔某以利刃刺傷大同客棧店小二趙某心肺處,一刀致命,罪行屬實。至于殺人的原因,根據(jù)店老板錢某稱,當日酉時三刻左右,他在客棧大堂曾聽到犯人崔某所住的房間里傳來爭執(zhí)之聲,隱約是犯人崔某斥責店小二趙某企圖盜竊他的財物,趙某不承認,二人爭吵片刻后便傳了扭打之聲,錢某立刻上樓查看,沒想到剛推開房門,便看到店小二趙某臥倒在地,胸口上便插著那把利刃,而犯人崔某神色惶恐的跌坐在地,手上還有行兇時留下的血跡。當時房間內(nèi)再無第三人,行兇的只有可能是崔某。店家錢某的供詞也足以證明崔某行兇的動機。人證物證俱在,犯人崔某也已供認不諱,并無崔馮氏所說之冤情,下官依律判處犯人崔某死罪······”

  “你胡說!”崔馮氏突然挺起身來,死死瞪著李岑,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怒道:“分明是你們屈打成招,崔沅他絕不可能殺人!”

  李岑滿面漲紅的指著崔馮氏,斥道:“大膽刁婦!太后和陛下面前,豈容你信口雌黃,顛倒是非······”

  “都住口吧,”鄧綏冷眼看著這二人:“既然你們各執(zhí)一詞,那就把崔沅帶過來問一問吧,司徒大人以為如何?”

  陸珩拱手附和道:“太后圣明?!?p>  鄧綏向蔡倫遞了個眼色,蔡倫會意,立即帶著羽林衛(wèi)下了城樓,徑直往縣府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后,蔡倫帶了人回來。他沒有將人立即帶上城樓,而是自己先行趕到鄧綏身邊,在她耳旁耳語了幾句。鄧綏神色自若道:“無妨,帶上來便是。”

  原來是蔡倫親眼所見崔沅全身盡是腐爛膿傷,怕鄧綏和劉祜看到后有所不適,便沒敢直接把人帶來,沒想到鄧綏絲毫不以為意。

  于是蔡倫便命人將崔沅一左一右架著帶了上來。崔馮氏看到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丈夫,瞬間淚如雨下。

  羽林衛(wèi)將崔沅放下,只見他痛苦的掙扎著想要跪起行禮,奈何右腿卻像軟泥一樣,怎么也用不上力氣,身體扭曲成一種怪異的姿勢,一邊艱難的叩首一邊嘶啞著喉嚨道:“草民崔沅拜見太后,拜見陛下······”

  蔡倫因為見崔沅被刑訊折磨的實在不成樣子,身上散發(fā)著惡臭的囚服和血肉粘連在了一起,一時脫不下來,便讓獄卒臨時找來一套干凈些的囚服,給他罩在了外面,以遮擋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只是身上的傷痕勉強能遮住,臉上手上盡是發(fā)黑的淤青和皮肉外翻的傷口,卻是怎么也遮掩不過去的。這樣的慘狀,任誰見了也不免生出些憐憫之心。

  鄧綏微微蹙起眉頭,轉(zhuǎn)身問蔡倫:“他的腿怎么了?”

  蔡倫回答道:“啟稟太后,崔沅的右腿被夾棍生生給夾斷了······”

  陸珩怒目瞪向李岑,斥道:“洛陽令!你把人打成這個樣子,還敢說沒有屈打成招嗎?”

  李岑嚇得一激靈,立刻膝行著上前幾步,滿臉委屈的訴道:“啟稟太后,啟稟司徒大人,下官只是批示案宗,可并不知道縣獄那些不知輕重的家伙把人打成這個樣子······再說,崔沅殺人行兇一案證據(jù)確鑿,獄卒們見他不肯認罪,情急之下用了重刑,也是,也是情有可原啊······”

  “啟稟太后,陛下,司徒大人,”崔沅掙扎著直起了身子,他的聲音雖然虛弱無力,卻透著一股子視死如歸的鎮(zhèn)定:“草民并沒有殺人,當然不會認罪,獄卒趁草民重傷昏迷之際,強行給草民畫押,草民不得不伸冤?!?p>  陸珩命令道:“你有何冤屈,當日命案究竟是何情形,當著太后和陛下面前,還不趕快如實招來?!?p>  崔沅費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略微滋潤一下撕裂干疼的喉嚨,然后重重的向前拜了三拜,將當日命案的情形緩緩道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