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阿魏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顯出驚訝的神色。

　　愣了一會兒，阿魏也認出了是誰，立刻握住那位同事的手，激動地緊緊抓住。

　　在兩人各自驚嘆、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后。阿魏聽說那位同事準備在喀納斯再住一晚，便盛情地邀請到他家去吃晚飯。

　　“XJ的羊肉，抓飯，烤包子，喀納斯的冷水魚，很好吃的。我馬上打電話叫我老婆準備。我老婆是維吾爾族人，做了一手好民族餐?！?p>　　在阿魏家里，坐在榻榻米上，兩個人都盤著腿，兩個人再次表示了驚喜，阿魏興奮得那夾死蚊子的皺紋一道接著一道地閃現(xiàn)。

　　房間并不大，兩室一廳，四個小孩一間，阿魏跟他老婆一間，家里的擺設(shè)和家具也不多，簡單質(zhì)樸，都是一些日常用的。

　　“我現(xiàn)在就在當?shù)氐尼t(yī)院做一個普通的醫(yī)生。你呢，賈雨純，你還好不？”阿魏有點靦腆，不好意思道。

　　“都還好。我們的醫(yī)院也很好。都三甲了?！?p>　　阿魏告訴那位叫“顏俊”的同事，其實在他出發(fā)的時候，還是想回原來單位工作的。

　　當一個黃昏，阿魏第一次來到喀納斯湖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斯湖的清澈、美麗、綿延、悠長，就像生命一樣生生不息。阿魏第一次激動地說道：“你可能無法想象，水對XJ來說，是多么的重要。就像母親的乳汁一般，神圣而美好。”

　　阿魏停了一會，想了一想，說，那個時候，晚霞染紅天邊，最后一抹斜陽里，草灘撒歡的羊群，河邊嬉戲的馬駒，還有甩動鞭梢互相打招呼的牧人，炊煙升起，都涌現(xiàn)出了一圈祥和暖意的金色。

　　還有那夫妻樹，它們并肩而生，一棵青翠依舊，一棵卻金黃亮眼，相映成趣，絲毫不讓人感覺孤單。

　　其實，一個人就跟一棵樹一樣，命運把你拋在哪兒，就在哪兒生根落葉一輩子。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好像五臟六腑、七經(jīng)八脈瞬間被打通了一般，整個人輕松了許多，心境忽然發(fā)生了奇異的變化。

　　我當時就跪在地下，一陣激動，激動得流下了眼淚。我當時就想，我是為這片土地流淚。頓時，我就像獲得了無限自由，就像回到了土家的吊腳樓。

　　于是，我當時就下定決心，余生就在此度過。

　　“聽說你還去了中亞幾個國家，還去了印度？”賈雨純問道。

　　“是的。佛往東來，我向西去?！?p>　　“你當時怎么有決心有毅力走那么遠的路，心中沒有負擔(dān)嗎？”

　　“當你整個人輕若鴻毛，輕若飛揚的塵埃，輕若明日即將消失的東西，這個時候，你還會去想些別的嘛？”

　　在那個黃昏以后，沒花幾天的時間，阿魏就在當?shù)氐囊患夜⑨t(yī)院找到一個工作。

　　后來認識了他的妻子，夏木。結(jié)婚生子，過得挺滿意的。

　　“離開大城市，失去體面的工作，失去那個令人羨慕的領(lǐng)導(dǎo)職務(wù)，你就從來沒有后悔過？”

　　“說不后悔是假的。但，那只是在行走‘絲綢之路’到一半的時候。越到后來，反而越不后悔。”阿魏準備講開來。

　　他說，在這里，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夏木，有悠長的喀納斯湖，有一生相依的“夫妻樹”。我有勞動的雙手，掙得雖然不多，但還能維持生活，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這里的醫(yī)療條件不如內(nèi)地，醫(yī)療人才更是缺乏，醫(yī)院幾次動員讓我做院領(lǐng)導(dǎo)，我都推辭了。我想騰出更多時間來治病救人，陪家人，寫東西。

　　玄奘西游有了一部《大唐西域記》，我也想寫一部我自己一路走來的東西。聊作此生紀念。

　　賈雨純接道：“如果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那就隨時通知?！?p>　　一邊說著，兩個人互存了電話。

　　第二天，賈雨純就離開了喀納斯。

　　之后，他跟阿魏聯(lián)系不是很多，間斷性地聯(lián)系過幾次。

　　又一次偶然，賈雨純出差魔都，遇到了一個老朋友，叫著黃世仁的醫(yī)生。于是，兩個人相約晚上吃一頓飯。

　　臨到吃飯的時候，黃世仁改了主意，邀請賈雨純?nèi)テ肪?，飯哪里都有吃的，現(xiàn)在的人不缺飯局。況且，人到中年還是要注意下飲食，晚飯可以不吃主食。品酒就不一樣了，可以邊品酒邊聊，吃點點心。

　　黃世仁特別交待，不，用他的話來說，是建議。對，就是建議。黃世仁建議賈雨純不要帶任何其他無關(guān)人員，這樣，他們倆可以好好聊一聊，暢談一下。

　　至于怎么理解和把握這個“無關(guān)人員”，他并沒有說什么。

　　黃世仁鄭重地說，紅酒是不愿意受打擾的。他也如是。

　　品酒的地方是一個地下酒窖，布置豪華氣派，設(shè)計典雅高端。賈雨純在品酒房間的墻上看到一幅張大千的畫，還有兩幅齊白石的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真品。

　　黃世仁介紹說，很多電視劇和電影的場所都在這里取過景。但并不影響它的高端奢華，反而更加提升了它的知名度?，F(xiàn)在很多成功人士都愿意選擇在這里定制私人紅酒，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個人品味。

　　黃世仁獲得了博士學(xué)位，成為了院長。賈雨純向他舉杯慶祝。

　　在紅酒的催化下，兩個人聊了很多，其中有很多敘舊的，有談人生、談子女的，有談以后打算的。

　　甚至還聊了下對藝術(shù)的看法。黃世仁還談了對紅酒的看法。他說，紅酒風(fēng)味迷人，不僅是社交的催化劑，也可以讓你的內(nèi)心平靜。而酒窖可以讓紅酒變得更加靈動和多樣，如同在酒中成就事業(yè)，也在酒中品味人生。

　　消磨了很長時間。

　　黃世仁的妻子，一個穿著高檔、身材苗條、樣子討人喜歡的年輕女士起身道，你們兩個老同學(xué)很久沒有見了，多聊聊，我回家照顧兩個頑皮的孩子去了。

　　看著黃世仁的妻子挎著一個很“硬貨”的包包離場了后，賈雨純笑著道，你今天的生活真是好，家有嬌妻，五子登科，什么都有了，跟我們在醫(yī)學(xué)院讀書時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個時候，在我們心里，如果能在學(xué)校附近的米蘭咖啡吃一頓西餐，那都認為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倍有面子。你看看，今天，我們竟然能坐在這里品著紅酒，說著天下事，說著過去的，現(xiàn)在的，將來的。真是托你的福。

　　黃世仁謙虛著說，學(xué)生時代都是窮的。老同學(xué)見面，沒有必要說‘托誰的?！?。大家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