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蓉生話說得傷懷,楊世慶聽得古怪。
楊世慶不禁說道:“你說的這叫什么話,什么好東西,什么吃苦的,消極得讓人不舒服!你不該跟孩子說這些。”
楚蓉生仍舊苦著臉,他臉頰上的肉扯了扯,看清楚袋子里還有一塊棉肚兜,就讓申申拿進去給屋子里喂奶的陳彩云。
楚蓉生岔開話題,問:“怎么樣?這次出去收獲不小吧?”
“是啊,”楊世慶一說起作物種植,立刻眉飛色舞,他正要拉著楚蓉生好好給他說道一番那澳洲堅果的作物習性、經(jīng)濟價值。
楚蓉生卻聽都不聽,一把攔下他。他先是嘲笑楊世慶沒搞清楚狀況,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然后又說了一番話把楊世慶的烈火雄心澆滅了一半。
“這兩天你不在,我碰到機關(guān)處的老林了。他跟我說總場明年的任務(wù)指標下來了,橡膠產(chǎn)量漲了50%,新作物培植定下了前兩年考察的大葉茶。這兩天邵書記焦頭爛額,跟管理班子開了兩次大會了,要大搞橡膠產(chǎn)能攻堅戰(zhàn)?!?p> 楊世慶心里落空,但嘴上還是堅持著。
“我只是去提澳洲堅果的試種,開個十畝地就好。這樣可以記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我們也能積累經(jīng)驗,就像大葉茶一樣,等真正要種的時候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嘛?!?p> 楚蓉生連連搖頭,笑聲從嘆息中溢出,他拍拍楊世慶的肩頭,斜昵著低語:
“你這個人……旁人不跟你把話講到底,你就不明白。老邵是什么人?你怎么也不想想他到底要什么呢?人家要穩(wěn)步向前,你偏偏要搞那么多花架子。我跟你說,這個關(guān)頭,你不要犯老毛病。他要你有大用,但你要是不服管,小心被邊緣化?!?p> “你這心思也太多了,不至于?!?p> “不至于?”楚蓉生本想繼續(xù)爭辯,但十數(shù)年的相處他也很清楚楊世慶的耿直為人,想想多言也沒什么意思,他只得感慨道:“你這臭脾氣,我就不該提醒你。但我怕最后惹得自己一身腥,才說道一番,你不聽就算了,我多嘴了?!?p> “這是什么意思?”楊世慶越聽越糊涂。
“我怕老邵指望不上你,要返過來尋我??!”楚蓉生瀟灑轉(zhuǎn)身,加入到女兒和楊鶴羽的玩耍陣營里,說道:“我可不想在這破地方燃燒生命了,有口飯吃就行?,F(xiàn)在這樣能常常陪著申申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吶!”
楊世慶看向楚蓉生,見他忽陰忽陽,一時陰霾一時又快樂無比,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不懂得楚蓉生這個人。
論聰明才智,翠嶂農(nóng)場七分場的人幾乎沒人能比得上楚蓉生。他楚蓉生本應(yīng)該在翠嶂農(nóng)場如魚得水,步步高升才對。只可惜,78年之后,他就突然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曾幾何時,他們這些支邊青年,無一不是志向高遠的堂堂男兒。而如今楚蓉生卻成了個胸無大志的屋頭漢,整日里抱著女兒就像擁抱著全世界一般。
楊世慶連連嘆息,感慨良才的自棄。
盡管他對楚蓉生的態(tài)度不以為然,但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到頭來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