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姨何許人也?楊姨名叫楊婕,是蘇夏婆婆金雅慧的好閨蜜之一。以前是同事,后來下海經(jīng)商,開了一個電線電纜廠,靠著幾十年積攢的客戶,做的也是有聲有色。據(jù)婆婆金雅慧說,在她離婚人生低谷時給予了她很多幫助,無論是經(jīng)濟上的還是精神上的。蘇夏結(jié)婚時給包了一個大紅包,婚后也見過幾次,是個極其開朗熱情的人。后來蘇夏他們置換房屋,中間賣房和買房首付款有一個月的時間差,也是二話不說,直接給墊上,所以蘇夏對她是由衷敬佩和心存感激的。
但也就僅此而已,蘇夏和她沒有過多的直接接觸。這次突然主動給蘇夏打電話相邀,蘇夏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來充當(dāng)婆婆金雅慧的說客了。無非是勸說蘇夏珍惜婚姻,挽回家庭,痛陳離異的弊端與不幸,因為這已經(jīng)不是婆婆給安排的第一個說客了。
在整個分居期間,婆婆金雅慧由最開始堅定站到蘇夏一方,不斷指責(zé)責(zé)罵兒子,到后來不斷給蘇夏灌輸珍惜婚姻,男人都一個樣,能過得過的思想,一起拉著蘇夏諒解兒子,故而上演了一出出戲碼,和親朋好友到處哭訴她生活的艱辛與不幸,哭訴因蘇夏和陳軒鬧離婚而積郁成疾……本來打上離婚官司,金女士也徹底死心了,所以不惜制作“借條”,與兒子合伙爭取每一分經(jīng)濟利益。而最終訴訟中蘇夏不同意離婚的裁決,突然又燃起了金女士心中二人能重歸于好的希望。所以新一輪的游說開始了。
之前的親朋好友只是簡單打個電話,勸說一下而已,蘇夏也不斷表明著自己的立場,也和金女士說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和目前狀況。蘇夏心想,真要挽回不應(yīng)該是管教斥責(zé)自己的兒子“改邪歸正”,不再無限縱容,切掉金錢支援嗎?反過來卻一味要求兒媳忍讓,什么所謂的為了孩子保留一個完整的家,這是什么樣的的道理。
午飯地點約在了宜坐水觀山,靜享清風(fēng)拂柳的閑游之地后海。秋日晌午的后海街道靜謐而美好,好似屏蔽了來往穿梭的車馬喧囂,阻隔了空氣中飄溢的老BJ美食濃郁的味道,只見湛藍天空、街邊垂柳與橋梁瓦舍倒影在波光旖旎的水面上,交匯成一幅飄動的風(fēng)景畫。
“夏,坐?!碧K夏按時抵達時,楊婕已經(jīng)坐好等候了。
“楊姨好,抱歉,路上有點堵?!闭f著,蘇夏邊脫下外套邊坐了下來,并遞上從家里帶來的一盒花茶,說道:“這款花茶味道挺好的,美容養(yǎng)顏?!?p> “你太客氣了,大老遠過來還給阿姨帶東西。”楊婕滿臉欣喜地接了過去,一頭利落的短發(fā)下六十多歲的臉龐鐫刻著時光的痕跡,卻溢滿神采,“不好意思,選了一個離我家近的地方,還要害你大老遠跑過來?!?p> “沒關(guān)系,正好能有空來后海溜達溜達,好久沒有來過了?!笔前?,還是和陳軒戀愛時來軋過幾次馬路。
“今天我們就隨便聊聊天?!睏铈夹τ卣f道,隨手給蘇夏倒了一杯菊花茶。
“謝謝!我一直挺崇拜您的,經(jīng)常聽我家奶奶提起您。”
“哎,我一直和你媽說真羨慕你有一個好兒媳,你媽也總在我們面前夸獎你能干、懂事?!?p> 蘇夏笑而未語。
“前兩天我們聚會,我看她削瘦了不少,和我細(xì)說了你倆的事?!碧K夏心想,她應(yīng)該和好多人都細(xì)說過了。婆婆金雅慧是極其愛交際愛嘮嗑,家長里短能聊上兩三個小時不喝水那種,家里的煩心事、傷心事更是不間斷找人傾訴,到處尋求別人的理解和寬慰。
“嗯,所以麻煩您還要多開導(dǎo)開導(dǎo)她,好好安享晚年,不要總為我們操心?!?p> “是,我也和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她心太重了,也實在不想你們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拆散了?!?p> 蘇夏心想,拆散這個家的是她的兒子啊,怎么不去教育鞭撻那個主謀呢?!安鹕⑦@個家的不是我。”蘇夏陳述道。
“對,這個我清楚,主要錯誤在陳軒。夏,聽阿姨一句話,男人大多數(shù)都這樣,陳軒本質(zhì)不壞,我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p> “嗯,這個我知道,當(dāng)初也是看上他這點的,可這不能成為一而再、再而三犯錯誤的借口?!?p> “是,這是他不對,其實本質(zhì)上男人都是孩子,容易犯錯誤?!?p> 蘇夏心想,三四十歲了還是孩子,那我不能一輩子當(dāng)媽??!
“夏兒,畢竟我年長,人生經(jīng)驗要比你豐富些。不是偏向誰,只是站在我們女人的角度勸你兩句,假設(shè)你離婚了,孩子你肯定舍不得放手吧,一個單身女人帶孩子真的不容易!再嫁更是難比登天!你媽碰上你林叔也是難得的好運氣,不然哪容易碰到合適的?!?p> 這些道理蘇夏豈不是不清楚?!拔抑?,尤其一個離異的大齡單身女人,還是帶一個男孩子,我也做好面對一切困難和一直單身的準(zhǔn)備了,不能因為一些未知的困難就毫無底線和尊嚴(yán)?!标愜幰呀?jīng)嚴(yán)重踐踏了蘇夏關(guān)于婚姻的底線和她在婚姻中的一點尊嚴(yán)。
“嗯,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不過大多數(shù)夫妻啊,都是年輕時吵吵鬧鬧,老了相伴就好了。我年輕時也和你叔叔天天打架,現(xiàn)在不也挺好的,誰也離不開誰?!?p> “這個我清楚,也要分情況。我爸媽年輕時也經(jīng)常吵架呢,現(xiàn)在感情也很好,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原則問題?!?p> “你婆婆主要特別擔(dān)心你又會過上她那么難的生活,況且孫子這么小,又生活在單親家庭,你不想喜寶也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吧,你婆婆害怕喜寶變成下一個陳軒?!?p> “不會的!首先我不是我婆婆,我也不會采用和她一樣的教育方法,我能保證做到的就是給予兒子最多的愛和盡可能正確的教育?!?p> “嗯,我知道,我也和你婆婆說,你有知識有文化有能力,已經(jīng)不是我們那個時代了,和我們不一樣。但生活的艱辛你還是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我是親眼看著你婆婆帶著陳軒有多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廠子里單身女人也很多,都過的不容易。女人不能太好強,工作上積極進取是好事,但生活上還是要軟一點。我慢慢在體會這個道理,也在慢慢改正,像我這么好強還沒離婚的是少數(shù),哈哈……”楊婕自嘲道。
言下之意,就是蘇夏太爭強好勝了唄,難道生活中能干就是好強嗎,有主見就是好強嗎,再說我小鳥依人時別人也見不到啊。
一連串“過來人”的理論后,蘇夏夾了一口菜,今天選的是一個京菜館,這樣的心境覺得烤肉、鴨卷都寡然無味。
“兩次出軌、一紙訴狀將我起訴到法院離婚,花巨資聘請律師只想把我弄得一干二凈,您覺我還應(yīng)該一味忍讓,再次原諒嗎?我很清楚,一個幸福的家庭對孩子是多么彌足珍貴,但如果幸福完整的家庭無法維持,一個優(yōu)質(zhì)的單親家庭是優(yōu)于一個貌合神離每日爭吵的所謂完整家庭的。”蘇夏說著自己關(guān)于家庭的認(rèn)識與看法。
繼續(xù)說道,“您說的那些婚姻的道理我都懂,我甚至覺得婚姻就好比一件電器,總有保質(zhì)期和偶爾有故障的時候不是,更明白男人是下半身動物,所以第一次出軌我一句怨言沒有原諒了他,給了他一次機會,但卻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即使走到今天,憑良心講,我自認(rèn)為我和陳軒戀愛一年,結(jié)婚九年是非常幸福甜蜜的,其實我很感謝他給予我的十年幸福生活,還共同生育了那么好的一個孩子……”蘇夏越說越激動,已經(jīng)如此冷靜的今天,淚水依然止不住流淌下來,每每提及以前、提及喜寶,情感就無法自抑……
楊婕遞過紙巾,“對呀,聽你媽說你倆以前感情非常好?!?p> “是,我倆以前是很好,但現(xiàn)在他只對別人好,一而再、再而三出軌,謊話連篇,爸爸的責(zé)任不擔(dān),有家不回,緣分盡了吧……”
楊婕弱弱地問了一句,“不是你換鎖讓他有家不能回?你媽說他天天只能住單位……”
蘇夏冷笑一聲,顛倒是非、黑白的戲碼再次上演。
“事到如今,他連承認(rèn)錯誤的勇氣都沒有,甚至將離婚的惡名、出軌的臟水潑到我身上,栽贓到我的頭上!”蘇夏憤怒地想。是啊,自從感情破裂后,蘇夏已經(jīng)成了陳軒單位同事口中長滿爪牙的惡婆娘、親友中的強勢女,甚至在與蘇夏的爭吵中,無端指責(zé)蘇夏在外邊不干不凈,這對于單位、家;工作、兒子兩點一線的蘇夏而言無疑是遭遇了奇恥大辱!但她不愿意過多辯解,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吧。
只簡單地說了一句,“不是,他也不住單位?!?p> “哦,真的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嗎?”
“沒有,絕對不可能了,從我這里就不可能了。”蘇夏啜飲了一口菊花茶,眼睛注視著被幽禁在小小透明杯里一朵朵明黃的菊花,將透明的水染成好看的柔黃色。
繼續(xù)說道:“其實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么我就不能大鬧一場,大聲哭鬧,或者就不跟他離婚,把我的原則從我的底線一點點往下退,或者哪怕等他回家,保存名存實亡的婚姻只要這個家還在,但楊姨,那樣就不是我,一我不會哭鬧,二我也有我婚姻的底線?!?p> “夏兒,你和我想象不一樣,不哭鬧、不沖動,你有想法,你知道自己要什么?!?p> “沒有,我只是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蛟S是愛憎分明的性格決定的吧,愛就好好愛,不愛了就散了,性格很難改呀?!碧K夏輕松地說道?!耙苍S后邊的路很坎坷,但我還有三十年、四十年的人生要走,我不想我未來的生活都是灰色的,在怨恨中度過,那樣兒子也不能擁有一個能傳遞他快樂的媽媽?!?p> “是,人生有無限可能性,既然不能在一起了就不要勉強了,回頭我開導(dǎo)你婆婆吧?!?p> “嗯,您費心了!楊姨,我一直很敬佩您的才干、能力,今天還費心開導(dǎo)我,我和陳軒也就止步如此了,對于您之前的所有幫助,我今天以茶代酒感謝您,敬您!”蘇夏雙手托起茶杯,舉起到眼前。
楊婕動情地說道:“夏兒,以后的路好好走,生活上有什么困難隨時找你楊姨!”
“嗯!”
二人各飲一杯茶水,蘇夏偷偷買了單,回家了。
窗外河面泛著舟,岸邊依舊是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世界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