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使通報徐平成到了，徐皇后讓陳太醫(yī)“伺候”皇帝，自己則在明間御座前見了對方。
禮畢，徐平成欣慰地說：“圣人病重，娘娘這樣照顧圣人最妥當了?！?p> 徐皇后冷笑：“你想說早該如此吧。”
當然了！可對方畢竟是皇后，徐平成低頭：“娘娘，圣人身體如何？臣聽聞剛剛宣召了太醫(yī)?！?p> 徐皇后嗤笑：“你對他倒是忠心耿耿??！想知道什么樣，自己去看看就好了！”
徐平成心頭大駭：“你，你怎么敢！”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p> 徐皇后倔強地高昂著腦袋：“本宮有什么不敢的！”
“你！”徐平成氣得不行，咬著牙根說，“有必要嗎？他還有幾天能活？你何必！”
徐皇后才不會認錯：“徐尚書，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本宮叫你來，是與你商議后續(xù)的?！?p> 徐平成冷靜下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太子尚未大婚，錢氏不能名正言順臨朝，我們還不是太被動?！?p> 徐后說：“可他遲早是要成婚的，錢家的賤人遲早會進宮的?，F(xiàn)在天冷，尸體能多保存一段時間，我們先秘不發(fā)喪，然后說他改立皇長子做太子，秘密接皇長子到京城來——”
這個堂妹，志高膽大、心狠手毒，唯獨沒有腦子。
徐平成被她氣笑了：“圣人已經(jīng)當著皇親國戚、重臣的面立了遺詔，這種說辭，你覺得群臣會信？”
“不信又能怎樣！我們殺了太子，國家總需要一個君王。”
徐平成說：“禁衛(wèi)軍在錢氏女和太子手里，北門軍指揮使是圣上的心腹，忠心耿耿。你憑什么能殺得了他！”
徐皇后說得殺意凜然：“他對本宮不設防，可以毒死他?！?p> 再說太子，睡到正午時分才恍惚醒來，睡太久了，瞇瞪著不知今夕何夕。等他清醒過來，跳下床躋上鞋就往外跑。
萬金寶聽到動靜忙過來：“殿下，您穿厚點兒，外面化雪呢，冷得很，奴婢給您拿衣服?！?p> 太子道：“你這該死的東西，怎么不叫醒本宮！不知道本宮還有大事嗎？”
萬金寶拿了衣服伺候他穿：“是圣人不讓叫醒您的，圣人說一定要您好好歇歇?！?p> 太子奪過衣服自己穿：“父皇那邊怎么樣？你可遣人去問了？”
“皇后娘娘在照顧皇上，您就放心吧?！?p> “什么？”太子覺得有些眩暈，“你說什么？”
“我的太子爺啊，雖然您覺得難以置信，但皇后娘娘就是在照顧圣人?！比f金寶自顧自地說，“不光您不信，底下的奴婢們也覺得驚訝呢?！?p> 太子擔心極了：“快，隨本宮前往?！?p> 突然，外面?zhèn)鱽矶．斅?，一個白團砸在地上。
太子與萬金寶相視一眼，皆是滿目驚悸。萬金寶撿起來，遞給太子。
太子打開紙團，里面是一個小石頭，紙上寫著一行字：后捂帝而崩。
小石頭砸在地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音。太子面無人色，捏著紙條的手顫抖不已。
“殿下！”萬金寶不敢偷看，擔心地叫道。
太子木然將紙條塞到茶壺里，攪成紙漿，倒到窗前的大花瓶里：“孤去見父皇，你把李蘭英找過來，讓他等著本宮?！?p> 乾清宮明間，徐平成被他聽到的東西震驚了，皇后殺了天子又要殺太子，她是瘋了嗎？
“是，就算你能毒死太子，那錢氏呢？你能把手伸到成國公府里，除掉她？她有等同傳國玉璽的寶璽，掌管著鑾儀衛(wèi)和上直衛(wèi)——”
徐皇后說：“她又不會排兵布陣，就憑那個金疙瘩，能耐本宮何？將士們聽不聽她指揮還是個問題呢?！?p> 徐平成說：“她不會，威遠侯他們會嗎？若天家父子相繼駕崩，憑成國公在朝野的威望，京城哪個武將調(diào)不動？徐家會連襁褓里的嬰兒都留不住?！?p> “皇后娘娘，您清醒一下吧，圣人布局早已完成，你殺了他又怎樣，破不了他的局。”
徐輕云別過頭：“那就任由本宮多年的期盼就這樣落空嗎？”
徐平成道：“您還是先想想如何順利給大行皇帝舉行喪儀，讓新帝即位吧?！?p> “他本就快死了，關(guān)本宮什么事。”
“你真覺得會無跡可尋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打消眾人的疑心，不給他們生事的理由，不然唐中宗韋后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p> “什么下場？”徐輕云沒讀過多少書，不了解那個典故。
徐平成心頭大恨，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跟這個蠢女人說話要累死了。
“韋后毒死了唐中宗，當時還是渤海郡王的李隆基與太平公主合謀，打著相王李旦的旗號發(fā)動了唐隆政變，殺了韋后和安樂公主、上官婉兒等人，并誅殺了長安韋氏族人?！?p> “誰有李隆基那本事?！毙燧p云嘴硬地說了一句，到底是心虛的，說，“那人死都死了，你說該怎么解決吧。”
徐平成說：“以太子為質(zhì)，錢氏女必不敢輕舉妄動。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太子若不在了，她的權(quán)勢也無從談起。太子在宮中，她便是知道圣人的死有蹊蹺，也只能做不知。”
徐輕云這才轉(zhuǎn)過彎來：“看來還不能動那小畜生?！?p>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求見皇上?！?p> 徐輕云與徐平成互相遞了一個眼色。
太子匆匆進入明間，便見徐平成給他行禮：“臣見過太子殿下?！?p> 太子擺手：“起來吧?！睆阶宰呦驏|暖閣，隔著簾幔朦朧中看到徐皇后坐在床前，正端著碗拿著勺子給圣人喂藥。
紙條說的是假的？
太子來不及多想，撩衣跪下請安：“兒臣見過父皇母后，孩兒只顧自己睡，沒能及時給父皇母后請安，請父皇母后降罪?！?p> 徐皇后說：“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你父皇心疼你，讓你好生歇息，哪有什么罪不罪的。你父皇今日有些發(fā)熱，燒得昏昏沉沉的，還囑咐母后一定要督促你好生歇息，莫累壞了身子?！?p> 奇怪，父皇怎么不跟他說話？以往睡覺時呼吸都很濁重，此刻怎么聽不到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