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回到自己的家里的時候,屋里空蕩蕩的。連燈也沒開,借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徑直進了他自己的臥室。
日記,是時遠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開始學(xué)寫的。
那時候的時遠最討厭的就是寫日記。因為老師布置的內(nèi)容里,那些關(guān)于同學(xué)有愛和父母陪伴的東西,時遠寫不出來。同一件事常常被時遠翻來覆去的寫上好幾遍,最后總是過不了老師那一關(guān)。
對日記的厭煩一直持續(xù)到了……時遠也記不清了。
好像是有一次夢見了他在寫日記,夢里的時遠將他在夢里的生活一頁頁地記錄了下來。
從那之后,時遠蘇醒后,便開始試著寫日記。通過記錄現(xiàn)實世界里那些美好有趣的經(jīng)歷來和夢境區(qū)別開來。
今天的日記里,當時遠試著回憶這一整天的經(jīng)歷時,猶豫著要不要將和郝靜相處時的感受寫進日記里的時候……時遠糾結(jié)地趴在了書桌上。
看著不遠處的木雕筆筒……眨眼間,筆筒變成了一塊亞力克牌,上面羅列著背景清爽鮮亮的價目表。
身后人影晃動,是往來的客人。
時遠從白色的小圓桌上站了起來,這是剛剛他和郝靜路過的一家飲料店。不過因為這里排隊的人太多,所以當時并沒有進來。
聽到叫號,時遠憑票到柜臺邊拿走了兩杯冷飲。
剛剛走到店門口,突然一聲極其響亮的爆炸聲從對面的商場傳來,接著就是一連串汽車發(fā)出的警鳴聲。
天空中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說道:“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請附近人員盡快撤離,盡快撤離……”
靠!什么情況?是做夢吧!可時遠卻壓根不記得他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
不給時遠反應(yīng)的時間,對面的商場里就涌出了一大波的人流,紛紛朝著這邊跑來。
人群里傳來尖叫,“來了~~來了~~它們來了~~快跑~~快逃……”
時遠搞不清楚情況,但也跟在了人群隊伍中跑了起來。
在夢境里鍛煉出的逃跑經(jīng)驗,讓時遠沒一會兒就跑出了老遠。身邊只有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神情略帶猥瑣的小老頭跟在自己身邊,身體后仰,像做著高抬腿運動,神色悠悠地跟著時遠身旁一齊向前跑著。
“大叔,后面發(fā)生什么事了?”時遠一邊跑一邊對身邊的問道。
“發(fā)現(xiàn)叛徒了,正在清剿叛徒!”
“什么叛徒?”
聽到時遠的問話,小老頭像是想到了什么,連連擺手道,“欸~~說不得,說不得,要死人的呢!”
“那我們要往哪兒跑?”時遠疑惑道。
“我這不是在跟著你跑嗎?你自己還不知道?”
“哎?”時遠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小老頭,“跟著我跑?”
“是?。∥覀兌荚诟闩?。”小老頭轉(zhuǎn)身指著身后說道。
時遠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剛剛被時遠拋到身后群眾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全跟了上來,而且一個個地都還十分地信任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們跟著我跑干什么?”
“我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眾人齊聲說道。
“廣播里說不是演習!”時遠提醒道,想讓這些人回憶一下以前演習的時候又是什么事。
“.…..”眾人不解地盯著時遠,沒有明白時遠的意思。
時遠被眾人盯得有些頭皮發(fā)麻。
這時,身邊的小老頭又催促道:“快跑起來,又追來了!”
時遠不得已被眾人催促著往前跑。眾人緊跟在他的身后。
就這樣一大群人,跑過了廣場,跑過了馬路,跑過了街口,一直跑到了山腳下。
時遠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人不但沒少反而越來越多。
這么多人跟著他,實在太過顯眼,時遠雖然還搞不清事情的原委,但還是負責人的對眾人說道:“都進林子里面躲起來吧!人多顯眼?!?p> 眾人一動不動地盯著時遠。
“你們干什么都盯著我看??!”
“因為你好看??!”
時遠突然被眾人夸贊一番,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有些飄飄然的。
卻在看清這密密麻麻地一大群人時,除了離他最近的幾人能夠看清面容外,稍遠一點兒的面容就開始模糊起來,越到后面的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無頭無臉,完全不成人樣卻像一個人似的杵在人群里。
天?。∵@倒是哪個瘋子弄出來的夢境?
剛剛還有些興奮飄然的心頓時間垮了。時遠覺得這一群人的眼神比那個看不見的叛徒要可怕得多,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便跑進了樹林里,試圖借助樹林脫離眾人的視線。
時遠身后的眾人見時遠竄進了林子里,紛紛跟著也進了樹林里。
枯枝斷裂的腳步聲,刺激得時遠東躲XZ。一會兒竄進灌木叢里,一會兒跳進黑魆魆的山溝里。
從進山口的西南面來到了下山口的東北面。時遠靠在一株巨大的古樹下喘氣。
“哈~~吸~~哈~~吸~~”
時遠屏住呼吸,果然身邊還有一個喘氣聲。
機警的時遠腳下向外移動了一小步,上半身保持不動,慢慢地扭過腦袋。一張略帶猥瑣的老臉正朝他諂媚的笑著。
“小兄弟跑得快啊!欸……”
時遠一把捂住小老頭的嘴巴,像是明白小老頭的目的,于是說道:“您別喊,我就只帶您一個人?!?p> 小老頭點了點頭。
時遠將小老頭松開,兩人悄悄的溜出了這座滿目瘡痍的大山。
走在大道上,時遠回首,果然看到這一面的山貌就像頭頂長出的疥瘡。
時遠說道:“在山里的時候我看到好多大樹都被毀了,好可惜??!”
“沒看出來是還是一個心善的。”小老頭說道,“還是快些離開這里,不然麻煩又來了?!?p> “到底是什么麻煩?”
“我哪知道是什么麻煩?要是知道我還跑?”
“可您剛剛不還說什么清剿叛徒嗎?”
“那你竟然知道還來問我?”
是心肌梗塞的感覺!時遠覺得有些交流不下去。
“快走??!”小老頭又催促道。
“要走您走,我不跑了?!?p> “為什么不跑?”
“我哪里知道是為什么?要是知道我還不跑嗎?”時遠故意道。
神情猥瑣又略帶嚴肅的小老頭聽到這話終于笑了起來,比之前笑得還要諂媚。
“您還是別笑了,真心有點難看!”時遠嫌棄道。
“小兄弟現(xiàn)在是要去哪兒?”
時遠看了一眼身邊的小老頭,小老頭的身后有兩條尾巴,一長一短。就時遠這些年的經(jīng)驗所知,似乎在夢之境里能夠建造夢境的只有人類。所以明確得知道他至少不會是掉入了身邊這個小老頭的夢境中。
明白他此時又在做夢,而且還是進了別人的夢境后。知道想要順利的離開夢境,便只有找出夢境的主人對癥下藥才是最有效的一個方法,于是嘆息一聲道:“去找人!”
“找誰?”
“不知道!”
望著前方一望無垠的平原,時遠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隨著他和時光兩個離開的河灘而來的最大的困境便是——迷路。
時光不在身邊,即使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的時遠,和那些不知道自己身在夢中的其他人也沒有什么兩樣。
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他知道他有一個渴望蘇醒的目標,可相應(yīng)的卻也要清醒地比那些人承擔更多的苦難。
時光要是在身邊,時遠哪還用去找夢境的主人??!可時光現(xiàn)在卻不在身邊。沒有地圖缺乏能力的時遠只能帶著清醒的意識在夢之境里迷路。身邊還跟著一個長相猥瑣的小老頭!
時遠帶著小老頭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一個路人也沒有碰上。
陽光普照大地,將一切都籠罩在了光里。
時遠抿了抿嘴,感到有些口渴……漸漸地,越來越渴,越來越渴。
春游的太陽逐漸變得酷熱,來到炎夏來到沙漠。時遠癱坐在沙漠中,看著四處漫天黃沙的沙漠,苦惱自己因為迷路和口渴的念頭竟然就將自己弄到了這么一個地方。
真是不敢多有一個念頭。
時遠想要出去,可是燙手的沙粒和頭頂?shù)奶枌r遠弄得頭暈眼花,壓根靜不下心來冥想一條出路。
“小兄弟~~小兄弟~~”
時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張干癟的痩臉出現(xiàn)在了頭頂上方。時遠認得,是那個小老頭。
“我給你弄了一些樹根,你快吃一口。”小老頭說著就把他手里捏著的一把剝了皮的樹根放到了時遠干裂的嘴邊。
嘴角張開,干裂的嘴皮下連血絲也流不出來了。
時遠忍著疼痛將樹根吃進了嘴里。
“怎么樣?好不好吃?”
“是甜的!”
甘甜的汁液順著食道流進了時遠的胃里,清涼的液體給時遠帶來了一份清明,讓時遠想起了最近的一件趣事。
眨眼間,兩人便站在了游樂場外的廣場上,旁邊有一家飲品店。
郝靜的身影從時遠身邊跑過,對著站在飲品店門口的一人熱情地揮著手。
“喲~~小兄弟怎么有兩個你?”
時遠看著那個長得近乎和他一模一樣的人說道:“那不是我?!?p> 小老頭仔細看了看飲品店店外的有說有笑的兩個人,又看了看時遠,“那是你兄弟?”
“我沒有兄弟?!?p> 時遠看著從他眼前走過的兩人,看著那個面容和他一模一樣卻帶著迷惑的目光看向她的人,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時遠有些無奈。
那個人不是他!
當寄存在人軀體里的靈被攜帶回歸到夢之境后,有時會出現(xiàn)分散的情況??芍灰峭粋€人的靈,在見面的瞬間就會融為一體。
但那個人在第一次見到時遠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時遠,可卻從沒有和時遠融合為一體。
那個人就是郝靜一直以來所堅信的夢里人。也是時遠一直不敢接受郝靜對他的感情的根源。
時遠知道夢之境里的那份真實,所以一直覺得那個人應(yīng)該就在世上的某個地方,若是他接受了郝靜的感情,就會讓他淪為一個鳩占鵲巢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