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6年，在皇太極的親自率領(lǐng)下，八旗將士奮勇征戰(zhàn)拿下了蒙古察哈爾部族，一方面壯大了大金的勢力，另一方面將科爾沁一直以來的心頭大患除掉，這算是對科爾沁部族的恩典同時也是大汗對姐姐海蘭珠的示愛。
“格格，十四阿哥來了?！碧K茉兒挑簾兒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在為小格格們做衣裳。
“泰兒，我回來了！你知道，這次我們遠(yuǎn)征察哈爾得到了什么？”多爾袞人還沒進(jìn)門，聲音就傳進(jìn)了我的耳朵。
“十四阿哥好，坐，蘇茉兒上茶。”我示意多爾袞保持禮節(jié)，多爾袞愣了愣，回禮道，“側(cè)福晉好”。
“阿哥這次征戰(zhàn)辛苦，聽姑姑說你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察哈爾首領(lǐng)林丹汗也敗在你的刀下？”
“八嫂消息真快！真真兒是這樣的，那老頭子怎敵得過我百萬雄師！不過，這次我們獲得了一件稀世珍寶，比整個察哈爾都珍貴！”
“哦？是什么東西能入得了你的眼？”
“泰兒，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孫，你可曾聽祖上說過元朝有一枚傳國玉璽嗎？”
聽到這四個字，我整個身體像過了一遍電，傳國玉璽，每一個蒙古族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先祖成吉思汗的大印——傳國玉璽，傳說誰拿到這塊大印誰就能執(zhí)掌天下，稱王稱帝，我們蒙古族子孫為振興先祖事業(yè)一定要得到傳國玉璽，重振元朝雄風(fēng)。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傳說，因為誰都沒有親眼見過，難道，在察哈爾手上？
“小時候聽額赫說起過，不過也只是傳說而已?！?p> “如果我告訴你，這個傳國玉璽真的存在，你相信嗎？”
“這……難道察哈爾……”
“誰得到這方玉璽，誰就是真正的皇帝，察哈爾林丹汗的囊囊大福晉帶著這枚傳國玉璽，率察哈爾各部來降金，她托蒙古王爺把那枚玉璽給我，讓我呈給大汗，今天我把它獻(xiàn)給八哥了，南明朝廷的皇帝再也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了?！薄疤﹥耗阒绬幔烁缰肋@個消息的時候興奮極了，親自到郊野外去迎接我們。漢人大臣們都說這是天命所歸，天兆吉祥?！?p> 努爾哈赤大汗從起兵到辭世為之奮斗了一生，如果這方玉璽早日現(xiàn)世，或許大汗就不會那么辛苦，亦或許大妃會好好活著，多爾袞可以繼承大汗的位置，當(dāng)然我也許還只是個側(cè)福晉。
“不過，泰兒，有一件事情，我說了你可能會不高興?！?p> “噢？大金祥瑞降臨，我為何會不高興？”
“囊囊大福晉進(jìn)獻(xiàn)傳國玉璽歸降大金并不只是想偏安一隅做林丹汗的遺婦?！?p> 其實，即便多爾袞不說我也想到了，統(tǒng)管阿紇土門萬戶斡耳朵的林丹汗大福晉，在歸降大金的時候不像一般的部族獻(xiàn)上牛羊和馬匹或者女人便完事，而是親自率眾帶著一千五百戶部民、三十多位察哈爾大臣以及無數(shù)的牛羊車馬等歸順大金，這是要把整個察哈爾獻(xiàn)給大金的意思，若不是她本人有意愿嫁入大金的后宮，難不成她要隨著林丹汗殉葬了不成？此時的囊囊大福晉身懷六甲，林丹汗的遺腹子便是察哈爾未來的希望，她不可能這么傻。一個做了母親的人，為了她的孩子，她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做常人所不敢為之的事情。
“大汗后宮妃位空懸，歸順的蒙古各部族中權(quán)威顯赫、財帛豐茂的女子諸多，納之為妃或者賞賜給諸位王爺貝勒為福晉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這是草原歷來的習(xí)俗?！?p> “其實，八哥是想把她許配給二哥的，誰知二哥并不屬意于她，然后安達(dá)部的阿巴泰臺吉勸說八哥，說什么囊囊大福晉在蒙古各部中的威信極高，統(tǒng)管的地域水土豐茂，不論是人口還是財帛都是繼位歸降福晉里最優(yōu)的，大汗宜納之，不可嫁與他人。八哥一開始是不允諾的，”多爾袞頓了頓，“最可氣的是，她一個身懷有孕的女子竟然在大金迎接歸降蒙古各部的住營里公然勾引八哥，她特意命人把帳篷搭在了八哥的帳篷邊上，入夜時分潛入八哥帳篷，一夜之間，八哥竟然改變了主意要納她為妃。這消息我本不想告訴你的，你，別生氣?！?p> “大汗納她為妃是遲早的事情，早晚都會知道，何來氣與不氣？在后宮，花無百日紅也是常事，誰能保證大汗就一定會專寵科爾沁的女子呢？”
多爾袞點點頭，“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你看我阿瑪不是也娶了很多的妃子，但是他對我額娘還是十分疼愛的?！?p> 我擠出了一個微笑讓多爾袞能舒服些不再為我擔(dān)心。
“泰兒，如果八哥當(dāng)了皇帝，八嫂就是皇后了，你就是妃子了，我是王爺，你就永遠(yuǎn)只能是我的嫂嫂了?！倍酄栃柨粗?，一眼愛憐，一眼惋惜，他從懷里掏出來一串玉編香囊，“這是我從察哈爾繳獲的，一個察哈爾貴族的姑娘手里拿著這串香囊，她說是送給戰(zhàn)場上的戀人的，可惜她戀人已經(jīng)戰(zhàn)死，這香囊精美無比，我想著你可能會喜歡就帶回來給你。”
我接過來拿在手里，細(xì)細(xì)端詳，編制的工藝確實很美，可惜這寓意讓我有些寒顫，我們雖不是戀人，但我也不希望有一天他會血染疆場。
多爾袞完全可以得到傳國玉璽自己當(dāng)汗王，但卻獻(xiàn)給了他的殺母仇人，他對著可擁有萬世權(quán)力的寶貝不上心，卻唯獨珍藏一串寄予愛情的香囊，他對我，對于愛情的熾熱已經(jīng)超越了世間任何的權(quán)利，我內(nèi)心涌起一絲溫?zé)?，在那一霎那我似乎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妻子。
“美是美，可惜寓意不妥，你先把它留在我這里，我鎖一個金邊包住它，金包玉，萬年福，你要戴在身上，疆場征戰(zhàn)的時候保你英勇神武，平安萬福?！?p> “泰兒，如果當(dāng)時是我先向阿瑪奏明，也許迎娶你的就不是八哥了。只怪我當(dāng)時太小了，不懂得你的珍貴?！?p> 我笑了笑，沒說話。
那一夜，我將大金很少能見到的金絲線全部拿了出來，將多爾袞留給我的香囊鎖了個嚴(yán)實，同時也將自己的幾縷鬢發(fā)纏入香囊，薩滿法師說發(fā)絲上有人的靈魂，我雖今生不能與他生死相依，但愿魂魄能與他同在同安。
大金國的命運終于在1636這一年被改寫了?；侍珮O不滿足只做安居一隅的汗王，他想要的不只是蒙古和大金的臣服，他要的是天下的臣服，不光是天下的臣服，還有我和多爾袞對他徹底的臣服。即便他已經(jīng)有了一生摯愛海蘭珠，但我們的青梅之情和他對多爾袞隱瞞的弒母之仇一直是他無法逾越的鴻溝，這些是時間也無法改變的東西，這些東西永遠(yuǎn)不會向他臣服，就像一片逆鱗永遠(yuǎn)地扎在他的血肉里，這逆鱗激起了一代帝王的憤怒，他要做的就是不停征戰(zhàn)去掠奪更多的東西以填補自己內(nèi)心的不滿。
于我，他的愛而不得逐漸轉(zhuǎn)變成了一種憤恨與冷漠，他整日與海蘭珠耳鬢廝磨，卿卿我我，是想激起我的妒意，但是我的隱忍與接受，觸探到了他的底線。終于他把對我曾經(jīng)的寵愛消磨至盡，只給我或者說給科爾沁留了一份體面與尊嚴(yán)。
“格格，我聽小順子說今天一大早十四阿哥就被大汗招進(jìn)宮議事，此刻還沒出來，小順子急得很不知道該怎么辦就來找我，讓我問問格格可有辦法探知一二?！碧K茉兒進(jìn)來挑燈時候，我正拿著一卷書在讀。
“此刻還在議政？只有多爾袞一人嗎？”
“嗯，一早天還沒亮十四阿哥就進(jìn)宮了。聽小順子說同時被大汗召見的還有岳托阿哥和薩哈廉阿哥?！?p> “大貝勒一向?qū)τ诖蠛沟氖虑槌种?，他的兩個兒子倒是十分忠順于大汗。二貝勒和三貝勒竟沒有被宣去？”
“這個不曾聽說，只道是宣了他們?nèi)?，沒有見過旁人再進(jìn)議政殿側(cè)殿?！?p> “蘇茉兒，你叫小順子留在議政殿等消息，一旦多爾袞出來，就把我這封手書給他。你速去稟告姑姑，讓她今晚務(wù)必留大汗在她宮里用膳，讓馬喀塔三位格格務(wù)必纏住大汗，今晚留宿姑姑宮里?！蔽夷闷鹨粔K木牌隨手寫了“戌時三刻，永福送藥，泰”幾個字，交給了蘇茉兒。
多爾袞閃身進(jìn)入永福宮側(cè)門的時候，宮人們做完了一天的活計盡數(shù)散去回歸各自屋內(nèi)。柴門打開的時候我看到他略顯疲憊的身軀依舊矯健地閃了進(jìn)來，他眼睛有些紅，似乎是哭泣過，又似乎是因為憤怒過頭而血沖瞳仁。
“多爾袞，這一天你是如何度過的？”
“泰兒，我接到你的手書立刻甩掉了大汗的隨從來見你，你生病了嗎？如果今天見不到你，我只怕我會發(fā)瘋。”
“我安好，你放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切勿沖動?！?p> “泰兒，你知道嗎，我大金要改國號了，八哥要稱帝了，與大明對峙稱雄?！?p> “這不稀奇，大汗早就胸有此志，只不過稱帝是時間早晚的問題?！?p> “還有，四大貝勒共同主政的局面也會被改寫。今天八哥宣岳托和薩哈廉去議政殿議事，就是為了說服代善臣服于他。”
“代善一向是個持中有主見的人，而且對大金極度忠貞，對于大汗也是理智有節(jié)。大汗要想說服他，只靠這些年大金的氣象就足以說服他。”
“難的不是大貝勒，而是阿敏和莽古爾泰?！?p> “阿敏和莽古爾泰各掌有一旗兵力，兩人合在一起足以抵抗大汗的兩旗兵力，不容小覷。所以……他宣你議事是為了……”
“對，他要拉攏我和阿濟格還有多鐸。并且許諾要幫我鏟除掉殺害我額娘的兇手，阿敏?！?p> 我佩服皇太極的智慧，以及他將政治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嫻熟。他借阿敏之手用計鏟除掉了多爾袞母家的勢力，卻將這樁事情算在了阿敏頭上。當(dāng)他需要多爾袞這一支的勢力時，又將曾經(jīng)幫他登上汗位的阿敏作為了獻(xiàn)祭禮。多爾袞兄弟三人兩旗的勢力，代善和岳托父子的正紅、鑲紅，加之他自己的正黃，鑲黃兩旗，以六旗勢力對抗兩旗，皇太極這一役穩(wěn)贏。
但是皇太極千算萬算終究還是漏掉了一個我，那一天密謀奪位，那一夜大妃殉葬，所有的似是而非都是皇太極的布局，阿敏和莽古爾泰只不過是他的爪牙或者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這一切都看在了我眼里。一面是雄心壯闊要開疆破土的未來帝王，一面是面對殺母奪位甚至奪妻之恨卻錯將仇人當(dāng)恩人的青梅情誼，我再一次陷入了不可抽離的兩難之境。
“大金需要你，你是大金的福星，大金的未來如何，你占一半，歷史的拐點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到來，用你的智慧給予大金一個方向，隱忍蓄力，均衡舍得，你的幸福在于大金而不是你自己，這是你的命數(shù)?！贝蠛古瑺柟嘣?jīng)對我說過的這番話此刻在我耳畔響起。此刻也許就是大金歷史的拐點，也許我的言語行動會決定著多爾袞對于事情的判斷和一些事情的發(fā)展走向。此刻的大金正處在全面向好，面南而威的歷史時刻，各部族逐漸臣服歸順，眼看著大金的實力與日劇增，此刻，我怎么能夠?qū)Χ酄栃栒f出實情？內(nèi)訌將是葬送一個王朝的致命打擊，所以，我只能隱忍蓄力，均衡舍得。
“多爾袞，我已經(jīng)讓姑姑穩(wěn)住大汗，今夜我邀你前來就是為了同你商討，如何輔助大汗面南稱帝一事。要掃除羈絆，只需解決掉阿敏一人，莽古爾泰不是威脅?！?p> 那一夜，我與多爾袞細(xì)細(xì)分析了當(dāng)前各路勢力的形式，以及蒙古各部、朝鮮等新政戰(zhàn)部、歸順部的實力，以及制定了如何奪取阿敏兵權(quán)的計策。
“泰兒，不瞞你說，以前我只知道你聰慧過人，但從未將你與國事軍政相聯(lián)系，今夜的暢談讓我對你有了重新的認(rèn)識，你真的是阿瑪留給大金的一顆福星，八哥有你是他的福氣?！?p> “但我不知道會不會是你的福星?！?p> “哦，對了，今天從議政殿來前八哥跟我說，讓我?guī)б恍┲皬某r征戰(zhàn)歸來帶回來的上好山參給你補補身子，我原打算奉旨明天再來，今夜得你手書就趕過來了。八哥自打有了海蘭珠，對你雖不如以前，但還是用心的。”
大汗為何要讓多爾袞給我送參？這禮送得莫名其妙。他對我和多爾袞的那份兒女之情已經(jīng)忌憚很久，有了姐姐海蘭珠的愛，他借此對我壓制羞辱過幾番，我也都平平穩(wěn)穩(wěn)接著了。
這一回，我真的有些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