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史秸為何追著跑著去看俏郎君?
原來那貨船上臥著的紅云不是別個,而是當日在桃花苑中有過一面之緣的許坤。
史秸對此子印象不佳,瞄一眼就打算略過去。心中卻感覺不太對勁。許坤出現(xiàn)在船上很正常,但出現(xiàn)在向東邊走的船上就有點怪異了。隆縣是通往海上的最后一個縣城,再往前無非就是鄉(xiāng)村和漁村,無甚熱鬧可言。此人總不會閑得發(fā)慌去禍害窮鄉(xiāng)僻壤的鄉(xiāng)人漁民,更不大可能跟著貨船去海上歷險,他出現(xiàn)在船上,明顯不正常。
忍不住再仔細看了一眼,總算發(fā)現(xiàn)了不對之處。許坤既然能殺土匪,怎會無力地臥在貨船上?這種紈绔不該是活蹦亂跳,意氣風發(fā)地閃耀人前嗎,怎會任憑橋上人玩笑而無動于衷。一定是他有不得已之處,處于一個困境之中。
史秸還想看第三眼,船上已有人扯了篷布,罵罵咧咧地一把掩住了紅云。
平常史秸可能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可第六感告訴她,這中間可能有生死攸關的大事。她到底年輕,還沒修煉到視生死為無物的境界。
史秸拔足而奔。
那貨船走得太快,距離入??谟痔绻肓撕D窃S坤肯定就兇多吉少了。從沽橋到入??诓贿^二三十公里,瞬息就到了,緊急時刻,除了跟著跑去看能不能搭救,還真想不出其他襄助的法子來。
史秸開始只是奔行,等無人處干脆狂奔起來。
薄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遠遠地追著史秸,心想姑娘這一見鐘情太費腳力了,虧得她比她這個丫頭跑得還快。
兩主仆逛了一下午街,逛得忘乎所以連時間都忘了。薄荷瞄著絢爛的晚霞,心想肚子好餓啊,府里這時候怕是要開飯了呢。四姑娘啊四姑娘,您腳力真好,毅力更好,為了男人連肚子都不顧了。
史秸要是知道薄荷心里在想什么,大約會氣得一巴掌呼死她,當然她現(xiàn)在一心一意追貨船,沒空搭理天馬行空的黑壯丫頭。
晚霞下的沽河旖旎繾綣,往來船只絡繹不絕。大型商船在中心航道正常行進,去往鄰國售賣本國特產(chǎn),過得數(shù)月又帶了當?shù)卣鋵毣貛X南、蘇杭兩大港口交易,賺得高額利潤;靠兩邊的漁船紛紛出發(fā),去附近漁場守上一夜,在第二日天亮前滿載而歸,進行售賣。他們的目的一致,方向向東。又有歸來的漁船、商船趕在天黑之前靠岸。
晚霞一起,天黑速度比奔馬還快,河面上船只迅速減少。
大約行了四五公里,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朦朧夜色下,只見那貨船速度稍稍減慢。
史秸蹲在蘆葦蕩中,扒開蘆葦叢遠遠地看著貨船上走著兩個黑影在許坤躺著的位置做了些什么,然后彎腰抬起一物,扔進了寬闊的湖中。
史秸眼睛倏地地睜大,這是在沉湖殺人??!
海風獵獵,入水處除了泛起漣漪,連個聲音都沒有傳出。不一會兒,湖面歸于平靜,一切恢復如常。貨船迅速遠去。
就是只不會水的貓,入了水也尚且會撲騰一陣,掙扎兩下,何況那是個有功夫的人。必定是被什么東西制住了手腳,這才不得動彈。
天際,最后一絲光亮也要湮滅。
目測有一定風險,但還是有成功的幾率。史秸內(nèi)心掙扎了一下,脫去外袍朝落水點游了過去。
薄荷離史秸尚,遠追在后頭嚇個半死,大聲喊,“?。」媚?,你干什么天啦,姑娘投湖了!?”
史秸曾經(jīng)夜泳橫渡長江黃河,對這點程度的距離那是胸有成竹,對丫頭的呼喊聲充耳不聞。
薄荷連爬打滾跑到河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是該跟著姑娘一起去尋死,還是調(diào)轉(zhuǎn)頭回家叫人。涕淚四流,拼命地喊叫,“姑娘,四姑娘,你在哪兒,你怎么了?”
遙遙的,她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又似乎什么聽到。
“姑娘,姑娘,你說話呀,聽見我說話了嗎?”
薄荷一頭汗跑回府,碰著角門上的婆子問,“薄荷,家里夜宴都忙開了,你還在外頭閑逛!還不快進去幫忙!”
薄荷沒空搭理婆子,慌忙跑到中廳,卻一下剎住了腳步。四姑娘是去救俏郎君,給外人知道了那名聲可不得壞了,得悄悄地說給主家聽才是。
大房已不是主家,二房才是,要說也是二夫人聽。薄荷瞅著言笑晏晏的二夫人,心里急得團團轉(zhuǎn),卻不敢貿(mào)然沖上去嚷嚷。她這種身份的粗使丫頭,是沒資格近前伺候的。
史秋找了史秸一下午,后來聽婆子說史秸出去了,便沒怎么放在心上。史秸一向愛偷跑出去玩,她都已經(jīng)習慣了。
不過現(xiàn)在夜宴都開場了,這丫頭怎么還沒回來。一眼看見薄荷,想起婆子說這丫頭跟著一起出去的,連忙喊住,“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既然回來了,去叫四妹入席了?!?p> 薄荷低著頭,不知該不該告訴大姑娘。
史秋道:“玩得沒力氣了?說話呀!”
薄荷心想大姑娘是姑娘的親姐姐,肯定不會害她。一把拽住史秋,拉到無人處,烏青著臉道:“大姑娘,快點,去救命?。 ?p> 史秋腦子一懵,“你說什么?”
“四姑娘跳湖了,大姑娘快找人去救她呀!”
史秋嚇得魂不附體,六神無主地喃喃,“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薄荷本想說立馬安排人手,后來想起二房無人可用,氣得直跺腳,“找大夫人!只有大夫人有辦法!”見史秋不頂事,忍不住推了一下,“快?。∥胰ゲ涣苏?,只有姑娘能去!”
史秋回過神,慌慌張張地叫人了。幸虧這是夜晚,燈籠再大也不比白日,史秋情態(tài)異?;究梢院雎赃^去。
薄荷立著,等著帶人去事發(fā)地。她是想通知了就走,后來覺得去了蘆葦蕩也無用,就只能等著帶人去援救。也不過站了喝碗水的功夫,心里就念了一萬聲佛禱告,保佑她姑娘不要出事。
不大一會兒就有人喊她進去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