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看門守家的榮耀
在孩提之時，我是個極其古怪的人，現(xiàn)在夜深人靜時回想起我的童年，那時那個歲月里，自己絕對是在村里要比任何人都要特別的來。母親上圩鎮(zhèn)或者去田地耕耘什么的，倘使沒有母親的親口吩咐，我是不會主動跟著她去的，反而是主動一個人老老實實的落在家里。但二哥就截然不同了，每當見著母親擔著水桶或推著自行車有出外活動的跡象時，則會拼命的扯著母親的下擺或自行車的后架，哭嚷著要跟著出去，母親有時會顯得很生氣并命令二哥老實在家待著，可二哥不是善罷甘休的人，屁股一蹲坐在地板上，雙手死死不松開，嘴里發(fā)出“嗚嗚。。。。。?！钡穆曧懀@是二哥的慣用“伎倆”。無法，最后母親會心軟準許他跟著出去。此時二哥就會樂呵呵把我給撇在了一邊，而這母親是放心我的。.
平時每當大哥二哥都上學(xué)后，母親又要出去耕作時，我同樣是不會死嚷著要跟著母親一同出去的.我會選擇一個人待在家里，并且安安靜靜的坐在門口的石墩上，那時沒有伙伴會與我一同玩耍，再者我也沒有伙伴。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門邊，一坐就是整整一個上午或者是一個下午，直到母親或哥哥們回到家里頭，才會打破我冥思靜坐的狀態(tài)。
在家里頭，還有一個奶奶，她不是與我們一同住的，她另外住在一間黢黑潮濕的小房子里，出入還是從大廳里進去，不過她的小房子里還另辟了一個小門。她人比母親老了很多，很常見她身穿著深藍色或黑色的素服。我知道家里頭有這個人的存在時，她都已經(jīng)是滿面皺紋了。在我每天的待崗守候的歲月里，奶奶是很少主動的挪近與我說話聊天說話的，再者我也很少見著她會像我一樣老老實實的在家里頭待著，而是選擇出去打牌或是去山上割草擔出鎮(zhèn)里叫買。清晨，她有時割完草回來后，自己就在自己的小房間里煮了自己的飯菜，盛了飯菜搬著一張凳子坐在離我遠遠的地方一個人津津有味的咀嚼著，期間也不跟我說上一句話。而我又受到母親的影響，是不會主動的去理睬奶奶的，眼睛只有緊緊的瞄著她碗里的飯菜，心思在壞想著。
一天又一天，一月復(fù)一月，我守候在家門口已經(jīng)成了我的一種生活習(xí)慣。在早晨時還是比較好受的，陽光正好被身后的屋子給遮擋住。可一旦到了下午時分，那可是令人極度難于忍受的。火辣辣的太陽，正好把他的光芒毫不吝嗇的投射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卻猶如木頭一墩，仍然讓自己堅持在烈日底下烘烤著(現(xiàn)在我的身材偏瘦，這可能就是那時全身被烤熟的緣故吧)，臉上沒有喜怒哀懼，有著的只是孩子般純潔天真的表情。
很常鄰居的老婆婆出去放?；蛘邠萘罆袷裁吹?，看到我傻呆呆的坐在門口曬著太陽，總會好心腸的叫我躲進屋子里去。對于她的好意，我徒有一笑。其實我也早想躲進屋子里從而躲避太陽的暴曬，可是屋子里頭也太過于黑暗了，而這個因素是讓我不敢邁進去。老婆婆看我沒有一點反映，才慢慢的懂得原來我是傻的。后來見到我時會改口叫我坐在不遠處的那兩顆石榴樹下納涼去。曾有一次我聽從了，可也就是在那次卻讓我感到膽戰(zhàn)心驚。剛坐到在樹下的一塊泥磚上，卻見著了一條不知道被誰踩扁了頭的蛇從旁邊的芭蕉林遛出，緊接著從我腳下游過，一身光滑光滑的，意識到它的存在時，我嚇壞了，毛骨悚然。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往樹上爬，可卻又不敢，怕辛苦爬上去后，有一條，二條，三條。。。。。。成千上萬的毒蛇盤踞在樹底下，并且伸長脖子向我吐著紅杏子，那我可不是一輩子都下不來，要在樹上待著，誰送飯給我吃，我又怎樣來去睡覺。扁頭蛇一游過去后，我就“哇”的一聲，急急忙忙的退回了自己原先就應(yīng)該待的地方。一天，鄰居的老婆婆看我又待在太陽底下對此很是驚詫不已，才知道我原來不是一般的傻，而是超傻的，于是就報告給我母親。后來母親也多次勸我不要在太陽底下曬，我雖聽在耳里，但一想到那條光溜溜扁了頭的蛇時，心總會不自禁的起了疙瘩，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在樹下待了。于是乎母親特意為我準備了一頂編織帽，大大的，大大的，一戴上去，沒了半邊臉，天也立刻黑了下來。此時我也給母親提了一個建議：把我身后的門給鎖上。母親恍然一聽才知道原來鄰居婆婆說的是實情，我真的是超傻的。
從此后我就戴著帽子上崗值勤了，身后是緊鎖的大門?？砷T雖鎖上，但心里面免不了仍有少許的疙瘩。因為門下角有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來的一個大窟窿，，我現(xiàn)在最怕的是:窟窿里會不會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并突然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這可咋辦好?須知我可是就坐在這窟窿的旁邊啊.到下午的時候，心就開始慌慌然了，左鄰右舍的人仿佛一下子就從世界上消失一樣，覓不著他們的蹤跡，除了奶奶短暫間的回來，我是很少的看到人的影子。想起這些，可又想到了身后的那個陰森森的窟窿，汗毛立馬就倒豎了起來。最后我還是絞盡腦汁的想出了一個法子，自己找來了幾快石頭把窟窿給塞上了，這樣我心里著實才塌實了不少。畢竟不用再像門敞開時那樣，時不時忐忑不安的回轉(zhuǎn)頭去瞅瞅看看，看看房子那黑漆漆的角落里會不會有自己所想象的怪物出現(xiàn)，更不會再像當初那樣時不時的瞄瞄窟窿里會不會有一只長著長長手指甲的手伸出來?？尚液蒙厦嫠氲氖虑橐恢睕]有發(fā)生過，不然今天的我早早就“嘻嘻哈哈。。。。。?！迸闹p手滿村里亂躥了。
對于我這份“看門”的職業(yè)，后來鄰居們都打心底起都佩服起我來了，都道我是一個極其聽話的好孩子，更是前無古人，后將無來者的人?。∷麄兂税l(fā)出無限感嘆外，冠以我一個綽號“看門狗”，這個稱號，我很滿意。后來母親更是告訴我，說狗是種很聽話的動物，為此我更滿意這個稱號，覺得這是他們見我可愛聽話的一種象征意義。
而今，那段看門守家的歲月離我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了，每當想起那段崢嶸歲月時，我會給三個字來去評價孩提時的自己，那就是:神經(jīng)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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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即將飛走的烙餅
在看門的那段日子里，除了對身后窟窿的恐懼外，還有另外一些東西是令我所感到恐懼的。每天待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心就開始提到嗓子上來了，乞丐像瘟神一樣，好似特別地喜歡從我家門口晃過。每次遠遠的見他們路過時，自己會瞅瞅背后的門是不是鎖上，確認鎖上后心里面才會鎮(zhèn)定點點，這樣他們就沒法闖進里面偷東西了。乞丐每當向我投來可憐巴巴的眼神的那一瞬間，自己心里也是霎間抖動的最猛烈，“砰.砰。。。。。。。”的亂躥個不停，且腳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著，眼眶簡直就要冒淚了。假如他們知道我現(xiàn)在心抖動的如此狂烈，他們一定會選擇逃避，盡快的逃避，有多遠逃多遠。萬一我被嚇了成個白癡，拍著小手蹦蹦跳跳的那反倒會把他們倒嚇一跳，而這還倒不礙事?？扇f一我的突然就勢倒地，翻白眼，冒白沫，腿抽筋，手痙攣，爾后雙腳蹬了幾蹬，沒了呼吸，永遠失去了動靜，那他們可將有間接謀殺我的嫌疑了。
在這時刻都提心吊膽的下午里，自己最渴望見到的人那就是奶奶了，畢竟這還是比較現(xiàn)實的。母親在外工作是不會突然趕回來的，哥哥們又要上學(xué)，亦不會突然的放學(xué)回家，而能夠做到的就只有奶奶了。我渴望著她能夠回來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在下午時，而事實上，奶奶很常下午時會有一次回來，用面粉攪拌均勻來烙她喜歡吃的餅。每次聽到她向我邁近來的腳步聲時，繃緊的神經(jīng)才會瞬間的松弛下來。見著她蹣跚的走過來，此時哪怕她再惡狠狠的瞪著我看，我亦會開心的站立起來?，F(xiàn)在自己是無須再擔心那些可惡的乞丐了，更不用再擔心屋子里面黑漆漆的角落里所隱藏著的妖魔鬼怪。
奶奶把門解鎖后，我就屁顛屁顛的跟著進去。見她進了屬于她的小房子，自己也就沒敢再涉足，她的小房子我是不敢進的，里面比客廳還要漆黑，再者她一般也不容許我們弟兄進入。我只能站在外面的客廳上“等待”著即將會發(fā)生的事情。果然，不一會，她就會端出攪拌好的粉漿走進廚房。看到她的舉動，我是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么的，自己能夠做到的就是緊緊跟著她。
進到了廚房里，準備好一切后，奶奶就開始烙餅了，她先把鍋給燒熱，然后往鍋里四周淋上一層花生油，花生油燒燙后，接著把攪拌好的粉漿給澆下去，像平時母親煮雞蛋般的在鍋上烘熟。而這我都是傻傻的站立在旁邊，一切過程我都會用心的記在心里頭。
在她開始工作時，通常是不會主動理睬我的，她亦不會叫我?guī)兔μ硇┎窕穑皇亲詡€兒忙自己，徹底的把我當作是透明的。烙好餅后，她會把餅放進碗里，然后把碗移到離我觸摸不到的地方，爾后邊洗著鍋，邊用眼睛向我瞄過來，她害怕我再次偷吃了她的餅。在這以前，我曾經(jīng)在她出外倒涮鍋水的情況下，偷偷的撕下她的一小塊餅.這之后她總是顯得格外的小心，害怕事情的再次重演。.
一切都忙完后，她就端著碗邁進自己的小房子，然后嚼著餅走了出去。我也跟著出了屋子，她會習(xí)慣的把門給鎖上，又出去打牌去了。自己只有眼睜睜的在背后看這她的餅，看她的餅一點點在我眼前消失。那時候曾經(jīng)有一個很強烈的念頭：奶奶什么時候死掉，她死掉了，自己就可以按照記在心里頭的步驟像她一樣天天烙餅吃。
并不是每次烙餅都沒分一份羹給我的，有時烙好餅后，奶奶會突然大發(fā)慈悲，撕給我一小塊餅，并且還附上一句“沒了，沒了，就這么多了。”得到過她賜予的好處后，自己人將變的很是乖巧。至下次，奶奶再次烙餅時，我會主動上前幫忙添些柴火。奶奶的脾氣也蠻刁的，有時幫了忙，過后她會撕下一小塊餅給你作為補償；有時正準備幫忙時，她會發(fā)怒并叫我滾開，甚至把廚房的門給掩上不讓我進去。她一發(fā)怒后，自己也只能在旁邊觀看的份兒了，這時若是過后能得到她的莫大賞賜，那對我而言已成為了一種奢望。
奶奶生氣了，烙餅飛走了，這不是奶奶的壞。后來我才醒悟這完全是母親的錯，倘使不是母親時常動輒和她爭吵，惹的奶奶很不高興，那至少我還會得到一小塊餅，可奶奶生氣的次數(shù)總比她開心的次數(shù)還要多，今天嘗了一點滋味，可能要二三天才能再回味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