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不是人了。”沈余年持著狹刀,狹長雙眸一沉,沉聲說道。
那個被抱在懷里的頭顱也張開嘴巴了,只不過他一笑口水就流了出來,血水也流了出來。
“對,我不是人,我是妖。”
他的眼睛里帶著怨恨,便是上天入地也很難找出比他還怨恨的眼神了,再加上那個斷了脖子淌著血的腦袋,就更加慎人了,一般人都是會怕的,可是沈余年沒怕。
他不是一般人。
難以找出比這還怨恨的眼神,可跟這一樣怨恨的眼神沈余年卻是看多了。
更何況,不論是怕還是不怕,這眼神都在,這妖怪都在,逃不掉,躲不開,那又何必要怕呢?
他身上氣息孱弱,至高不過三境,沈余年當(dāng)然是打得過他的,他手里仍然攜著狹刀,他的眼里,心里都有殺氣,殺氣濃郁的外放出來了,散布四面八方。
這殺氣也很駭人,也很叫人害怕。
但胡一也不怕,因為他壓根不是人。
胡一咧嘴一笑說道:“我想咬下你的腦袋?!?p> 他的語氣很平靜,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嚇人的話,這就顯得更嚇人了。
沈余年不想再拖延下去了,他動了。
八尺高的漢子,三尺長的刀,狹刀明晃晃的閃著狹刀,刀是利器從來都是叫人害怕的,沈余年手中的刀自然是更叫人害怕。
平平淡淡,無奇無華,只不過是平淡的一刀斬下,卻是帶著千斤的巨力,攜著破空之聲自胡一頭頂落下。
刀很快,胡一也很快,可刀畢竟還是快不過胡一,所以這一刀被胡一躲過了。
沈余年皺起了眉頭。
六境的刀被三境的妖躲了過去,放出消息去外面怕是要叫人貽笑大方,可沈余年卻笑不出來。
只是剛剛一瞬,雖然只不過是很短的一瞬,胡一身上的氣息已經(jīng)變成了五境。
沈余年想殺了五境很難嗎?并不難,也只需要一刀便夠了,可這一刀卻需要比剛才那一刀強很多。
他跟胡一之間的差距宛若云泥。
可胡一看不出來,見自個兒躲過了沈余年的刀,便笑了起來,他許是覺得自己比沈余年更強了,所以笑的很是放肆,很是大聲。
聲音傳了出去,沈余年沒說話,他倒是先開口了。
他的話有些陰陽怪氣的:“沈大人,您的本事果然通天,大人的腦袋是草民的第一個紀(jì)念品,也是草民最棒的一個紀(jì)念品。”
沈余年沒搭他的話,他沉默了好一會。
風(fēng)起來了,不算大,但涼颼颼的,吹起了沈余年的大紅衣袍。
鳥也叫起來了,嘰嘰喳喳的,有點吵鬧也有點好聽。
好一會兒的功夫之后,沈余年才終于開了口,他的語氣有些無奈:“你叫胡一?”
胡一的嘴巴咧著,似乎是想點頭,但腦袋已經(jīng)掉下來了,自然也就點不了了,所以他就抱著自己的腦袋點了點頭,說:“我就是胡一。”
“你不是。”
“我如何不是胡一?我是胡一,胡一就是我?!?p> 沈余年笑了起來:“胡一死了,所以他記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他以為張老七偷了自己的羊。”
沈余年一面說,一面向前走去,他手里攜著狹刀,胡一分明剛剛躲過了沈余年的一刀,此時正信心慢慢,可這會兒見著了不斷靠近的沈余年,心里頭不知為何竟然是有些怕了,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又忽的發(fā)覺了什么,猛地打了自個兒懷中的腦袋一巴掌,止住了步子不動了。
但雙腿還是抖的厲害。
沈余年還在往前走,還在說話:“他力氣不小,能長途跋涉來這兒做生意的力氣都不會小,他膽子很大,在本官面前還敢口無遮攔的本膽子必定很大。”
狹刀揚了起來,銀光曳曳,很漂亮也很嚇人。
“但他沒去私了而是來找本官,對張老七的惡意也不過只是在口頭,他心地并不壞。”
胡一聽著沈余年的話,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他嗤了一聲正要開口,卻見沈余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唇邊。
是噤聲的動作,霎時法令顯現(xiàn),胡一分明張開了嘴,卻發(fā)覺自個兒怎么也說不出來話了。
他終于是怕了,他終于是不笑了,他終于是看清了自個兒和沈余年之間的區(qū)別。
“但你不一樣,你對一切都心懷惡意……胡一已經(jīng)死了,你不是胡一?!?p> 沈余年終于走到了胡一面前,胡一想說話卻說不了,想動卻也動不了,他身上不斷浮現(xiàn)奇怪的氣息,就是這股氣息叫他暫時成了四境,可就是四境又能如何?也逃不開沈余年的禁錮。
刀落了下去。
血灑了出來。
胡一瞪大雙眼倒在了地上,他又一次死了,這次他沒能爬起來,身上忽的升騰起一陣青煙,青煙裊裊飄蕩而起,隨即消散。胡一這回是尸骨無存了。
“胡一死了?!?p> 沈余年又闔了眸子,狹刀歸回了鞘中。
風(fēng)停了,沈余年的衣袍不動了,鳥也不唱了,這兒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沈余年站在原地一會兒,嘆息一聲終是轉(zhuǎn)身走了。
“陳延。”
沈余年喚了一聲,陳延壓根沒有走遠(yuǎn),牽著羊就在一旁,便是的則是張老七。
張老七目睹了剛才的一切,這會兒心中駭然萬分,心中無限恐懼,雙腿也不斷的在顫抖,他微微顫顫的指著自個兒的屋子里頭,問道:“剛剛……剛剛那個……是什么?!”
“是妖。”沈余年看了眼張老七,回了一聲:“是已經(jīng)死了的妖?!?p> 張老七還在發(fā)抖,還想發(fā)問,沈余年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本官已經(jīng)叫他神形俱滅了,這羊確實是你的,不必多想,回家休息去吧。”
張老七聞聲點了點頭,可他到底是否真的就這么回去休息了,沈余年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是一個人孤寂的走在最前頭,好在后面跟著個陳延。
“得查查?!?p> 沈余年開了口,身后傳來了陳延應(yīng)和的聲音。
“在本官的轄區(qū)里還敢害人,還敢搞倀妖一流的東西,看來是本官太久不曾活動筋骨,叫他們都壯了膽子了?!?p> 陳延也道:“大人盡管放心,三日內(nèi)必定追查出些許線索?!?p> 沈余年點了點頭。
天忽的變了天色,黑壓壓的,浠瀝瀝的雨也忽然下了起來,陳延撐起了油紙傘快步上前去,給沈余年撐起了傘。
雨水沒落在沈余年身上,他抬起頭看了看這雨景。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