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有人出頭為自己打抱不平,孔東流不禁面露喜色。
他卷起袍袖,朝向那漁翁微微拱手:“多謝老丈仗義執(zhí)言……”
話音未落,他雙眼陡然瞪大。
就見那道人反手將漁翁掀翻在地,一腳踢飛,冷哼道:“好好的魚不撈,跑來這多管閑事!閑的蛋疼?哼,凡夫俗子,不識好人心,貧道懶得再和你們啰嗦。”
說罷,葉道人怒氣哼哼,拂袖而去。
嘭!
卻是那年邁的漁翁在半空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重重摔落在地滿臉鮮血,牙齒崩飛,彎腰縮成大蝦狀,身體顫抖,呻吟抽搐。
他趴著的地方,距離水榭的木門,僅有一步之遙。
“老人家!”
孔東流面露急切,便要沖出水榭,可剛到水榭門檻,突然停住腳步,面露遲疑。
見狀,漁翁翻轉(zhuǎn)過身,仰頭噴吐鮮血。
“噗……”
孔東流臉色大變,咬了咬牙,再也不顧阿紫的警告,一步邁出水榭。
“老人家,你可還好?要緊嗎?”
孔東流俯身彎腰,焦急地問道。
下一瞬,他只覺自己手腕被漁翁抓住。
五指宛如鐵箍,力道十足,難以掙脫,根本不像是重傷之人所有。
孔東流吃驚地看向漁翁,身體猛地一震。
地上的哪是什么漁翁,分明就是一名面帶笑容的年輕僧人。
他陡然明白了什么,神色慌亂,抽身后退,想要返回水榭。
然而僧人的手勁,卻大如九牛,任憑他如何拼命掙扎也擺脫不開。
“小郎君,好不容易被小僧逮???還想跑到哪去?
算你還有幾分良知,倒也不枉小僧我今日救你一場。
跟我走!”
周逸抓起孔東流,騰空躍起。
孔東流拼命掙扎,大聲謾罵,喋喋不休,奈何那僧人面若冷玉,不聞不顧。
不多時(shí),兩人已離開文和縣,來到了位于縣外的那座青牛山上。
孔東流大聲呵斥:“你究竟想帶某去哪!快放我回去!你這妖僧原來是和那個(gè)癩皮道人一伙的!專做那些拆人家室,逼人妻離子散的丑事!”
周逸莞爾:“拆人家室?孔東流啊孔東流,你堂堂國公之后,世代纓簪,竟然被一區(qū)區(qū)賣茶女所蠱惑。傳回京城,丟不丟人?”
孔東流昂著脖子道:“你這個(gè)妖僧,休要血口噴人!我與阿紫真心相愛,情比金堅(jiān),根本不是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光頭所能明白的!”
周逸摸了摸腦袋,微微搖頭:“你這是被色字蒙蔽了心智??讝|流,你若真心愛她,為何不八抬大轎,將她迎娶回長安?呵呵,怕是你也曾向她提起過,卻被她用種種理由塘塞拖延,非得將你留在文和縣不可。你就沒有過半點(diǎn)懷疑?”
孔東流眼神略顯不自然。
他心知說不過身旁的僧人,緊閉上嘴,不再開口。
周逸突然一巴掌拍中孔東流的頭頂,一縷養(yǎng)生之力涌入,凝聚于孔東流的雙眼。
“你,給小僧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孔東流渾身劇顫。
只覺一團(tuán)清氣涌入眼底,眼前的一切都發(fā)生變化,隱隱約約間,似能看到另一方世界。
就見遠(yuǎn)處的山坳間,一匹周身冒著火焰的雄壯白馬,正在踏蹄飛奔。
在巨馬的身后,一群透明的人影,追逐嬉戲,不時(shí)發(fā)出浪蕩的笑聲。
緊接著,又有兩道人影,加入其中。
孔東流看清楚了其中一道,不由怔了怔:“這……阿紫?”
“現(xiàn)在可看清了?你所謂的愛妻,那位賣茶的阿紫姑娘,不過是一個(gè)奉命前來勾引你的女鬼而已!不信你可以問問,她家里是不是有一位年邁的老嫗,在老家守著茶園,今年收成不好,茶葉賣不出去,咳咳……總之,人間套路大凡如此,你不過是她鬼生之中勾引過的男子之一?!?p> 孔東流眼中泛起恍惚,臉色變幻不定,半晌咬緊牙關(guān),艱難道:“我不信……一定是你施了妖法,故意讓我看到?!?p> “就知你不信。你這個(gè)癡子,中毒太深。”
周逸從袖中又取出一片榆錢葉子。
“變!”
“變!”
“變!”
轉(zhuǎn)眼間,一名唇紅齒白,俊美無雙,氣質(zhì)不凡的小郎君,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朝周逸拱手而揖。
其相貌與周逸自己,倒有七八分相似,不同的卻是……長發(fā)飄飄,又黑又密。
周逸頗為羨慕地凝視了一眼,隨后對著小郎君,吹了口氣。
養(yǎng)生之力灌注而入。
小郎君俊美的面容下,漸漸多出澎湃勃發(fā)的陽剛之氣。
“去吧。”
周逸拂袖,輕輕一推。
小郎君飄然而出,直奔向山坳間,轉(zhuǎn)眼間,已然出現(xiàn)在了眾女鬼身后的一株大樹下。
卓爾不群,玉樹臨風(fēng),那俊美無儔的容顏,很快便引起了眾女鬼的注意。
尤其是他縈繞周身的陽氣,讓原本還有些警惕的女鬼們食指大動,喜不自禁。
“癡子,你且看仔細(xì)了?!?p> 周逸淡淡道。
早已不用周逸多言,孔東流眼底已然浮起緊張不安,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就見那一道道鬼影放棄追逐巨馬,紛紛落地,幻化成一名名美女,或是搔首弄姿,或是上前行禮。
阿紫自然也在其中。
小郎君面露淺笑,逐一回禮,遂與眾女把臂而談。
隨著養(yǎng)生之力模擬出的濃郁陽氣不斷發(fā)散,眾女蠢蠢欲動,不多時(shí)再也顧不上矜持,或是撫耳貼面,或是投懷送抱,嚶嚶細(xì)語,訴說著愛慕之情。
山腰處,孔東流的身體劇烈顫抖著。
看著這些日子來,和自己如膠似漆,日夜恩愛,曾指天地為媒,發(fā)誓此生永不相負(fù)的妻子,在那小郎君面前,嬌顏媚態(tài),近乎諂媚。
他只覺心肝欲裂,痛苦不已。
撲通!
孔東流匍匐在地,兩行眼淚滑眶而出。
“為什么!為什么!啊……”
周逸憐憫地看向以頭砸地,痛苦不堪的孔東流。
“阿彌陀佛,無它,好色也??嗪o涯,孔東流,回頭是岸吧……好好看看,現(xiàn)在的你,究竟變成了什么樣!”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雨水積成洼塘。
孔東流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水面中倒映出的那張面孔。
干枯,蠟黃,骨瘦如柴,整張臉干癟得向內(nèi)凹陷。
從前那個(gè)風(fēng)華正茂的俊朗公子已看不出半點(diǎn)影子。
如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孔東流呆若木雞。
半晌,他身體輕輕一顫,終于幡然醒悟,痛哭流涕著跪拜向周逸。
“大師救我!”
寒武剎那
感謝[三尺非魚]的打賞,謝謝支持!票票一天比一天少了,果然看著看著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