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的水聲響起，一條水線從描繪著青釉彩蝶的水壺中流出，倒向琉璃茶盞。
一只纖纖素手持壺放在案幾上，又從旁邊的果盤里捏起一顆葡萄送入身旁男人的嘴里。
馮推之食之無味，咀嚼了幾下，連葡萄皮一起咽了下去。
廳堂里正在載歌載舞，太守府的歌姬們化著精致的妝容，賣力的起舞，生怕引起強盜們的不滿。
至于舞蹈過后會有怎樣的命運，她們早有準備，卻無力反抗。
歌姬本就是主人的養(yǎng)的玩物，取悅客人，或者送人，全看主人的心情。
李庭岳坐在主位，半躺著靠在一扇屏風上，身旁只有一位斟酒的女子。
在他們對面的角落里，一個頭戴方巾的男人正在低頭書寫著什么，不時還會抬頭看一眼李庭岳和馮推之。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那人才站起來，對李庭岳拱手道：“大王，已經畫好了。”
“這么快，拿來我看?！?p> 李庭岳聽說畫好了，露出驚喜的神色，向那人招手。
那人拿起案幾上的一幅畫，雙手捧著送到了李庭岳面前，同時希冀的抬頭看著他。
自從昨天盜匪進城后，整個小城的居民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店鋪全部關門，行人全部禁行。
如今洛平府堪比鬼城，白天整個城中街道上都看不到一個人。
官府的安民告示早已張貼出去，可依舊無法消除民眾的畏懼心里。
李庭岳處理這種情況簡單粗暴，讓兵士們強硬敲開幾家店鋪門，賣完東西后原價付錢，或者用等價物品交換。
強搶民女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只是去洛平府中最大的妓館琴藝軒中要了一些妓子去太守府陪客，所付的也是同等價格的糧食和金銀。
甚至還要多出一倍多的樣子。
面對豪客，琴藝軒的老鴇子從最初的愁眉苦臉到最后的喜笑顏開。
琴藝軒的妓子們大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在這個流民遍地的世道，沒有多少人會來妓館尋歡作樂。
糧食的問題同樣也讓她們的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若不是此次有盜匪要找姑娘，琴藝軒定會出現餓死人的事情發(fā)生。
至于安危問題，老鴇子一點也不擔心，她們本來干的就是伺候人的事情。
只要把人伺候好了，相信盜匪們也不會殺人的。
結果姑娘去的時候一個個淚眼婆娑，回來的時候卻各個眉開眼笑，只是一個個的神色卻頗為古怪。
老鴇子問起才知道。
盜匪們出手闊綽，卻并沒有讓姑娘們伺候，反而拉她們嘮起了家常。
據姑娘們說，盜匪們也是窮苦人家，被逼無奈才做了盜匪。
通過妓子們的嘴，此事很快傳遍了整個洛平府。
李庭岳一系列的事情做下來，終于讓洛平府的民心穩(wěn)定了下來，街道上漸漸也有了人氣。
言歸正傳……
畫上的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管是李庭岳不拘的性格，還是馮推之嚴肅的神色都躍然紙上。
幾個歌姬身姿婀娜，云袖長舞，鬢發(fā)高聳，十分惹眼。
畫師技藝了得，整幅畫透露著和諧安詳之感。
馮推之看后卻是臉色大變，一雙手微微顫抖。
這幅畫要是流傳出去，被有心人看到，那自己就是百口莫辯，整個馮家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馮大人覺得此畫如何？”
李庭岳玩味的看著馮推之的神色變化，神態(tài)極為悠閑。
“不知閣下這是何意？難道憑此畫就認為老夫和盜匪勾結不成？”
馮推之冷笑，隨手把畫扔到地上。
輕薄的紙張搖搖晃晃，竟然落到了廳堂中央，一個歌姬正旋轉著身子，做一個難度極高的動作，腳下沒有在意，踩在了畫上，腳尖旋轉，把這幅畫攪成了碎片。
歌姬知道自己闖禍了，嚇得爬服在地，瑟瑟發(fā)抖，不住的低聲求饒。
其他歌姬也一同跪了下來。
馮推之哈哈大笑，嘲弄的看著李庭岳。
李庭岳愣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同時起身走下臺階，把那名歌姬扶了起來。
“生而卑賤并不是你們的錯，但并不代表你們要活的沒有尊嚴，下去吧！不會有人為難你們?！?p> 李庭岳揮了揮手，讓幾名歌姬退下去了。
“閣下果然憐香惜玉，不過收買幾個歌姬的心，是不是不太值得？”
馮推之很意外，如果換做自己，那名歌姬已經沒有命在了，可面前這個應該更殘酷的盜匪竟然放過了她，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犯錯的是馮大人，干嘛要去遷怒一名歌姬呢，這不是李某的風格。”
李庭岳轉頭對畫師道：“麻煩吳先生照剛才的畫再畫一幅，銀錢我會加倍奉上?！?p>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用心再畫一幅?！?p> 目睹了李庭岳對那歌姬的態(tài)度，畫師心里頓時輕松不少，也不再拘謹。
“今晚我要宴請洛平府大小官員和一眾商賈，馮大人到時一起來吧！”
“我若不參加呢？”
李庭岳笑了，瞇著眼睛看著馮推之道：“馮大人你要知道，你妻妾子女之所以能安穩(wěn)的繼續(xù)生活在太守府不是我有多仁慈，只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如果哪一天我認為你沒有利用價值了，我不敢保證你的那些妻妾，還有女兒會怎么樣，所以，馮大人，你還是祈禱你的利用價值不會消失才好?！?p> 說完，他冷笑一聲，讓兩個兵士把馮推之架著離開了廳堂。
小七一直隨侍在側，看著馮推之被架出去，嗤笑一聲，對李庭岳說道：“公子，這老東西昨天還沒長記性，怎么總覺得咱們走了他還能繼續(xù)當太守，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李庭岳點點頭，問他：“張北和呢？”
“聽說昨天晚上去了他頂頭上官那里，把他的家給抄了，還搶了他以前就眼饞的幾個小妾，估計這會兒剛睡醒吧！”
提起張北和，小七就忍不住羨慕。
抄昔日上官的家是李庭岳批準的，既然讓人家賣命，總要給人家一些好處。
張北和沒有別的愛好，只是眼饞他上官的幾個小妾而已。
這一點李庭岳還是能滿足的。
不過小七他們進城后規(guī)矩就多了，強搶民女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抓到一次就會被永久驅逐出馮家鎮(zhèn)。
沒有任何商量的可能。
“事情完了讓他趕緊去看守庫房，不要在搞其他的事情?！?p> 李庭岳揉了揉眉心，很后悔答應張北和讓他去尋仇。
“是?！?p> 小七答應一聲，派人去通知張北和。
“你有沒有中意的？”
李庭岳瞥了小七一眼，語氣略顯揶揄。
小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臉竟然紅了。
“我……我覺得，剛……剛才跳舞那……那女的就不錯?！?p> 他磕磕絆絆的終于把一句話說完整了。
說完后，低著頭，用腳尖點著地面，不停了轉呀轉……
李庭岳看著小七不停在轉的腳尖，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剛才踩破畫紙的那個歌姬？”
他媽的，小七這色痞眼光就是高，歌姬都是身姿婀娜，臉蛋艷麗的美女。
雖說是主人的玩物，但更多的作用是取悅客人，如果客人看得上眼，這些歌姬都是可以送人的。
因為這些原因，大部分歌姬都會是處子之身，就怕送人的時候被貴客嫌棄。
馮推之府上的歌姬也一樣，被他幾個兒子惦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卻礙于他的威嚴，不曾被人染指過。
“既然喜歡，那就把她送給你吧！”
李庭岳倒是大方，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想送就送。
“我不要?！?p> 出乎他的預料，小七竟然一臉堅毅的搖了搖頭，斷然拒絕。
“為什么？”
李庭岳好奇的追問。
“我要自己去追求她。”
小七臉上露出惡心的表情，眼神中有憧憬的目光。
“嗯？”
李庭岳眉毛都擰到一塊去了，不明白他哪來的失心瘋。
“公子說過，要是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一定要勇敢大膽的追求，絕不妥協氣餒?！?p> 小七抬頭，大聲說出了一番豪言壯語。
李庭岳納悶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
他的確畫過很多張大餅，也說過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可那些都是酒后之言，當不得真。
“我們從洛陽回來的路上，當時洛兒也在，你可以問問她?！?p> 小七看樣子已經豁出去了，反正已經說了，也不怕被李庭岳笑話，最主要的是，這里只有他們兩人，連那個畫師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哦！”
李庭岳點頭，問他：“那你準備怎么去追？”
“我……我不知道?！?p> 小七捏吶，漲紅了臉，猛力的搖頭。
李庭岳大笑，揮揮手，讓他去廚房通知廚子，準備晚宴的事。
小七答應一聲，暫時也放下了這些事，轉身向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他就愣住了，外面庭院中，足有二三十個劍戈的兵士守在外面。
一群人看著小七，每個人的表情都不相同，卻都很古怪。
小七的嘴慢慢張大，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時候，也許突然暈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
暈倒可是個技術活，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暈過去的。
一群人和小七默默對視了片刻，三三兩兩的開始逐漸散去。
“聽說今天的歌舞不錯，你看了嗎？”
“沒有，不敢看?！?p> “為何？”
“跳舞的歌姬可能會成為咱們兄弟的媳婦，不合適?！?p> “說的也是……”
聽著他們的對話，小七嚎叫著跑向了廚房……
會跳舞的螃蟹
工作忙的要死，還有工期卡著，只能慢慢更，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