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正聊在興頭上,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什么事兒?”鶴羽隔著門問道。
“夫人從寺廟祈?;貋砹?,請二位少爺進祠堂。”
聽是管家陳伯的聲音,鶴羽趕忙道:“煩請陳伯稟告母親,我與鳴兒稍后就到。”
順手拉開抽屜,從中拿出兩條淺色鶴紋額帶,放了一條在桌子上,另一條束于額前。
“又要戴這個勞什子。”鶴鳴撇了撇嘴,兩根手指從桌子上將那額帶捏起來,捋順。雙手將其系在額前。
“祖宗規(guī)矩。不能破呀!”
“你吖,明明最不喜歡這些東西了,為了討母親的歡心。今年竟然還特意找京中的繡娘定制。就說這小小白鶴,繡娘竟繡了一個月,花了三兩銀子,何苦呢?”
“母親在乎,做兒子的不能侍奉左右,也只能從這些事情上多費些心思了?!闭f罷,雙手撐著椅子,站了起來。雙手向上伸了個懶腰,抬腳向外走去。
發(fā)牢騷的那一個,抬腳也跟了上去:“要我說,心到神知。不必如此,祖宗能看到你的孝心?!?p> “這些事情,哪里是做給祖宗看的,是做給母親看的?!?p> “所以呀,母親最喜歡你了?!边@一句話,語氣中盡是酸溜溜的,比江南的醋還酸溜溜的。
“母親終究還是驕縱你一些,不然你以為林一一能在西院安???尋常人家兒子如你這般放浪形骸,帶未婚女子回家住。早就被打死在自家祠堂了?!柄Q羽停下腳步,看著他道。
“母親不打死我,純粹是因為一一是個好姑娘,不光會是鶴家的好兒媳,更是你在玄塵的幫手,換做旁人,恐怕是要把她和我一同打死在鶴家祠堂。”鶴鳴的語氣中滿滿的自信的驕傲。
“你就是篤定了母親看重她,所以才敢這樣放肆?!?p> “大哥,到了。衣服整理一下?!?p> 二人在祠堂前停下來,將衣服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生怕有一絲皺紋,年底開祠堂供奉祖先是大事兒,馬虎不得!
二人快步走進祠堂,見鶴母已經(jīng)在蒲團上跪的挺直。
“母親?!毙辛硕Y,二人從管家手中接過三炷香。畢恭畢敬的跪拜。
鶴母伸開手掌,一旁的管家遞上三炷香:“先祖在上,兒媳秦英攜鶴家二子鶴羽鶴鳴前來祭拜?!?p> “先祖在上,鶴家嫡長子鶴羽前來祭拜。愿祖宗保佑,來年風調(diào)雨順,百姓安樂?!?p> “先祖在上,鶴家嫡次子鶴鳴前來祭拜,愿祖宗福澤庇佑,生意興隆,闔家圓滿?!?p> 三人起身將香插進香爐。鶴母便示意二人離開。
二人退到祠堂外。不約而同的將頭上的額帶扯了下來。
將額帶折成一個小方塊塞進袖中,道:“母親每年的今天都在祠堂里待那么久?!?p> “許是,想念父親了吧。今年是父親離開的第十個年頭了?!?p> 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道:“這十年,兄長辛苦了?!罢f罷竟揚長而去。
鶴羽手中握著額帶沖前方的人兒喊道:“你小子還知道我辛苦!那就乖點兒!”
走在前面的人擺了擺手,道“大哥,繼續(xù)辛苦下去吧,光耀門楣,就靠你啦!”
“臭小子!”
祠堂之內(nèi),香煙裊裊。牌位林立。
鶴母身著一件暗繡梅紋的磚紅大氅,坐在了剛剛跪在的蒲團上。她彎曲著雙腿,抱著鶴丘揚的牌位,在那輕輕啜泣。
“陳家的閨女,年齡是大了些,可是是個好丫頭,我自己做主許給羽兒了,下了聘了,日子已經(jīng)定下了,正月十二,是個好日子?!?p> “鳴兒自己帶了個丫頭回來,是個機靈的,我見著待鳴兒也好,鳴兒在她面前收著心呢,也不似從前那般貪玩了。”
說到情深時,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掉在牌位上,鶴母就伸手將它輕輕抹去。
“你還記得生完鳴兒,我患上眼疾,太陽一下山,我就看不清了。你說,看不清了你就做我的眼睛。后來好在是治好了。如今我做你的眼睛,你瞧不見的我都替你看,我一定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兒辦的熱熱鬧鬧的?!?p> 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久到外面已經(jīng)沒了什么光亮。
管家挑燈進來“夫人,少爺們已經(jīng)在飯廳等了許久了?!?p> 婦人抹干凈眼淚,將牌位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小聲的念了一句:“邱揚,你等我。”
快步移到飯廳,遠遠的見著晚輩們都已經(jīng)等在飯廳。婦人停了下來:“老陳,你瞧我是不是眼睛腫了!”
看著她紅腫的眼眶,管家鼻子一酸,低著頭道:“沒呢,夫人。”
雙手摸了摸眼睛,低聲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被孩子們看見又該擔心了。”
“一一,鳴兒,羽兒?!?p> “母親”“伯母”。三人站了起來
“坐下,吃飯。”
三人抬頭,看到她紅腫的眼眶,都裝作沒看見一般。
“師爺,你聽聽,母親來了先叫你,再叫鳴兒,最后叫我。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啊。”鶴羽打趣道。
“就你會說!看我不塞住你的嘴。”鶴母招呼人端上自己準備的壓歲錢。三個紅彤彤的荷包。
“諾,你的!”鶴母伸手拿起一個,遞給了鶴羽。
接過荷包,趕忙將荷包塞進了衣袖中:“謝母親?!?p> 鶴母又從盤中拿過剩下的兩個荷包,將其中的一個遞了出去:“一一,這個是給你的?!?p> 林一一忙起身接過荷包:“謝謝伯母,這些日子在府上叨擾了,祝您容顏永駐!”
“乖孩子,鳴兒果真沒看錯你!”
另一個荷包剛剛舉起,鶴鳴噌的站了起來,準備接住荷包。未料卻被鶴母一巴掌拍了過去。
“一一,這個是鳴兒的荷包,你給收好。”
一旁的鶴羽滿臉看戲的神情與吃了苦瓜般皺著臉的鶴鳴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鶴母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哎呀呀呀呀,心痛吶”鶴鳴如同臺上唱戲的角兒一般,飽含情感的唱了一句。
引得桌旁的三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