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瑤進了德聚樓便挑了東北角的一張小桌子坐了下來,點了一碟子桃花酥,一壺白茶,便開始守株待兔。
茶還沒喝兩杯,便看到鶴鳴同那個叫雨歇的姑娘從二樓走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聞中的“雨歇姑娘”。一身綠衫,長衫上繡上了大朵大朵的玉蘭花,頭上斜插著一支碧玉簪子。身上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仿佛自己便是這店中的老板娘。
從前她不知道為什么鶴鳴那般喜歡林一一,那般變著花樣的討她歡心。見了這位,才知道林一一即使是如此厲害的人物,待人接物也是溫柔平和。不似這位凌厲。
男人嘛,誰不喜歡貼心可人的,太拘著端著反倒沒趣。
“鳴兒?!标惉幀幗辛艘宦曊驹跇翘萆系您Q鳴。
“嫂嫂?!币娝齺砹?,鶴鳴趕忙上前,他是知道今天嫂嫂來是為了什么的。
“嫂嫂吃些什么?我讓小二上一些?!?p> 陳瑤瑤端著茶盞,搖了搖頭道:“你哥哥太忙了,沒空陪我,我整日在家覺得無聊,聽說你這兒找了個評書的,我來瞧瞧,不過怎么今日人沒來?”
鶴鳴:“說評書的蔣先生,家中小兒子得了風(fēng)寒,在家中照顧呢,過幾日才能來?!?p> 陳瑤瑤瞥了一眼他身旁的人,小聲問:“鳴兒,這位姑娘是?”
“是我店里的雨歇,之前同在家中提過?!?p> 陳瑤瑤趕忙拍了拍旁邊的板凳:“雨歇姑娘啊,請坐。常聽鳴兒在家中提起你,說你把德聚樓打理的很好。今日一見,不僅生意做的好,人兒也討人喜歡?!?p> “可不是!”鶴鳴接著說道。
“鶴鳴,這雨歇姑娘可許了人家?”陳瑤瑤問道。
“嫂嫂,您可別亂點鴛鴦譜啊,雨歇姑娘許了人家的,京中陳家!”
“京中陳家?不會是我哥哥吧?!?p> “不是,但是與你家倒也有些淵源,是做藥材生意的陳家?!?p> “做藥材生意的陳家,那家只有一個小子,我聽說書讀的極好。人也聰明,雨歇姑娘嫁過去,想必陳家的生意會越做越大。”
“那是一定。”
“你舍得?雨歇走了,你這店里的生意誰來接手?!?p> “我固然舍不得雨歇這樣做生意的好手,可是若耽誤了她的婚嫁,我怎么對得起她的父親呢?!?p> 雨歇在一旁冷眼看著二人做戲,覺得二人演技實在是拙劣,端起桌上的茶壺,給陳瑤瑤倒了一杯水道:“夫人有什么話還請直說,我雖下個月就要出嫁,可是這店里還是需要我去忙活的?!?p> “鶴羽,我聽說一一說你這兒的桃花酥挺不錯,上一盤,我再帶一盤走?!?p> 鶴羽望著桌子上只動了一塊的那碟子桃花酥,知道她地故意支開自己。便拿起桌子上的折扇,往后廚走去。
“少夫人好胃口,桌子上的這盤還沒吃完呢!”
“我家鳴兒雖不能張目對日,可是射兔子卻是把好手,眼力極佳??吹牡健!?p> 雨歇頓時被氣的面色烏青,桌子下的手抓緊桌布,桌布皺起一圈折痕。是呀,鶴鳴眼力極佳,看得到桌子上的這盤桃花酥,也看的明白這位鶴家少夫人的意思。
陳瑤瑤喝了口茶,說:“我便直說了,我與鶴羽夫婦二人對于十分感激你父親,如今你要出嫁,我與我家夫君為你準備了還算豐厚的嫁妝?!?p> “能有我這三年來,在德聚樓賺的豐厚嗎?”
陳瑤瑤久居深宅大院,這些年來見慣了蹬鼻子上臉的,但卻未見過這般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對這般不知輕重,自命不凡的人厭惡至極。
但轉(zhuǎn)念想到她死去的父親,便不好發(fā)作,但說話卻免不了一頓夾槍帶棒?!暗戮蹣鞘俏寅Q家的家產(chǎn),德聚樓的老板是我家鳴兒。而你并非我鶴家的人,你父親雖有恩于我鶴家,可這些年我鶴家也是將你當做自家人,待你也是不薄的?!?p> 又道:“你也是日子過的苦,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也實在是可憐。母親為你尋的夫家,倒也是個好人家,但怕你在京中無依無靠,日子過得苦,我今日來,是想收你做義妹,在京中好有個照料?!?p> 那人笑了笑,道:“夫人的好意,雨歇心領(lǐng)了。只是如果是攀親,攀的也是鶴家親,怎會攀陳家的親?”
“鶴家與陳家,于雨歇姑娘來講有什么區(qū)別呢?”
雨歇冷笑道:“不知是誰的算盤打了這般響,我攀了陳家的親,又嫁進了陳家,從此便于鶴家便無瓜葛?!?p> 陳瑤瑤給雨歇倒了杯茶道:“不攀我陳家的親,你以后也和鶴家沒什么關(guān)系。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你連鶴家的女兒都不是。即便,即便是攀了我陳家的親,與我陳家也沒什么瓜葛?!?p> “那夫人又何必走這一遭,折辱我。”
“你如今說我折辱你,是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折辱。念在你父親的面子,我還是勸你一句,我這掛名的義姐,雖沒什么實際作用,但遇事兒拿我的名號保你一下還是管用的。論面子,陳家在京中比鶴家更勝一籌,你,不吃虧的?!?p> “不勞少夫人費心?!?p> “可眼下,除了我又有誰愿意在你心上費心呢?待嫁的姑娘,總歸不好自己準備。莫非,你指望鶴鳴?鶴鳴自己的親事都忙活不過來,又怎么有空來忙活你的婚事兒?我想即便是有空,也不好忙活你的事情。”
見她不說話,林一一撫上她的手,道:“我也不過是想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就當是滿足了你父親的愿望?!?p> 雨歇抬頭望著屋頂笑了笑,笑的是那般苦澀。她沒有抽出手,因為她覺得陳瑤瑤說的不錯,此刻,除了她也再找不出一人能忙活自己親事,總不好自己置辦準備。
見她這般模樣,陳瑤瑤竟然有一絲絲動容。面前這個小姑娘也不過十八九歲,跋扈是跋扈了些,可終歸是個苦命的。鶴家雖有補償她,可是失去至親的痛終歸是無法補償?shù)摹?p> 她想要的,鶴家不能給,但是錢財,名聲還是能給一些的。
而以后的漫漫長路,也只能她自己一個人走了。深宅大院的苦,也只能她自己一個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