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牛二棒槌

　　這時候，牛二是個棒槌，也聽出幾分不妥來了。再加上，快班的兄弟們都離牛二遠(yuǎn)遠(yuǎn)的，用些不太合適的眼光看著他，他張了張嘴，平日里就話少的人，此時越發(fā)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牛二哥，我們先出去，留幾個兄弟在這里幫襯一下吧，看怎么小殮，怎么大殮，總不能一直把人就這么放著?！?p>　　簡清雖一個小小的仵作，但才送了一兩銀子的奠儀，再加上她這番話也的確是在為李家考慮，李張氏和婆子也還能聽得進(jìn)去幾分。

　　簡清將牛二拉了出去，牛二臨走前，讓石磙帶著人幫李家打點(diǎn)一下喪事。

　　兩人站在李家門前的大榆錢樹下，牛二問簡清，“簡兄弟，你比我聰明，你聽剛才那母老虎是不是在罵我？”

　　簡清沉吟片刻，為難地道，“牛二哥，其實(shí)你也不必怪李家嫂子，你想想，大家一起在弄玉樓吃酒，偏偏李頭兒就喝了一杯毒酒死了，他班頭的位置就是你的了，雖說是縣太爺點(diǎn)的，但難免一些目光短淺的人就因妒生疑，以為是你在中間做了什么？”

　　牛二一拍大腿，“這不是栽贓陷害嗎？可是，那杯毒酒難道一開始不是準(zhǔn)備給簡兄弟你喝的嗎？”

　　簡清面上不動聲色，笑道，“牛二哥，凡是傷人性命，他總要圖點(diǎn)什么吧？那杯酒瞧著像是要給我喝一樣，可是，牛二哥細(xì)想想，毒死了我，那人又有什么好處？反倒是李大哥這班頭的位置，一年有十兩銀子的薪水錢，牛二哥當(dāng)一個普通的衙役的話，一年就五兩銀子，只比小弟這個仵作稍微強(qiáng)那么一點(diǎn)?！?p>　　簡清笑笑，“旁人能不生疑嗎？”

　　衙役這個職業(yè)，如果是在一些富庶的府縣，他們不必靠薪水過活，主要的收入來源于受賄。只要派差，就能得到賄賂，衙役辦差向當(dāng)事人收取的車費(fèi)驢費(fèi)鞋襪費(fèi)和飯費(fèi)茶水錢都屬于“正常收費(fèi)”。

　　但靈丘是什么地方？邊城遠(yuǎn)縣，老百姓自己都窮得叮當(dāng)響，吃了上頓沒下頓，去哪里弄錢來賄賂牛二這些人？

　　牛二被簡清一點(diǎn)撥，頓時，越想越覺得既冤枉又委屈，跺腳對簡清發(fā)誓，“真不是我干的，簡兄弟，這你得相信我！”

　　“小弟自然是相信牛二班頭的，但是這靈丘縣城里頭，大家是不是相信牛二班頭，這就很難說了。”簡清斂眉想了想，“小弟就擔(dān)心，今日李嫂子她們這番話遲早要傳出去的，一傳十，十傳百，最后傳到了牛伯母的耳朵里，那就不好了?！?p>　　牛二是個孝子，一聽他娘有可能會聽到這番話，大冷的天，額頭上都冒出汗珠子了，急道，“小弟，這你可得給大哥想個法子??！”

　　簡清挺為難的，“我昨日夜里就幫牛二哥在琢磨這件事了，實(shí)在是也沒有什么好主意??！”

　　“簡老弟，在我們這些兄弟中，你腦子是最活的，連縣尊大人都這么說。昨天你破了興來客棧那樁案子后，滿靈丘縣城的人誰不夸你少年英才？我聽說，縣衙里上邊來的一個大人物還打聽簡老弟了呢。你要說，這件事你幫不了哥，哥是不信的。除非……”牛二盯著簡清，“除非簡老弟你也覺得李頭兒是我害死的？”

　　簡清忙擺手，“不，不，不，牛二哥，你這樣說置兄弟于何地？你才說兄弟腦子好使，若果真這么懷疑牛二哥，那兄弟就是個豬腦子了！”

　　牛二聽了果然很高興，“這么說，簡老弟是打算幫哥一把了？”

　　“說起來，最好使的法子一向都是最簡單的，要想洗清牛二哥的嫌疑，只有一個辦法，不過，這個辦法，可能有點(diǎn)費(fèi)事?！?p>　　“費(fèi)事就費(fèi)事，橫豎現(xiàn)在也沒啥事。簡老弟，你說吧，只要能洗清哥身上的嫌疑，哥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牛二拍著胸脯打著包票。

　　簡清松了一口氣，“為今之計(jì)就是查出到底是誰殺了李班頭，我想，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只要查出了真兇，誰還敢懷疑牛二哥？”眼看牛二臉上顯出了難色，簡清忙道，“這也是兄弟一場，我們唯一能幫李頭兒做的，想想當(dāng)初他是怎么關(guān)照我們這幫兄弟的？況且，唯有這樣，牛伯母那邊才好交代！”

　　“是這個話！”牛二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上一擊，下定了決心，“若論起查案來，還有誰比得過簡兄弟？這件事，就有勞簡兄弟幫忙了?！?p>　　“談不上幫忙，不過，我也是為牛二哥著想。關(guān)于這個案子，我私底下教牛二哥怎么查，牛二哥對外不要說是兄弟的主意，這有兩個好處，一，牛二哥新官上任，一旦查出這案子，以此立威，快班里頭若有人不服牛二哥，他也無話可說；二來，牛二哥親自揪出兇手，將來誰還敢懷疑牛二哥？”

　　簡清一番話，處處都在為牛二著想，也處處都占理，左右都無懈可擊。牛二感恩不盡，忙問道，“那現(xiàn)下該如何做？”

　　“先查一下砒霜，縣城里幾家生藥鋪?zhàn)佣既栆幌?，最近有誰買過砒霜？藥鋪里應(yīng)有記錄，其次，昨晚上那杯毒酒的來歷，等把這兩樁事查清楚了，便有了眉目?！焙喦逡桓闭Z重心長的語氣，“牛二哥須記住一條，但凡一樁案子，無非就是查兇手與兇器，樁樁證據(jù)都圍繞這兩者，斷無不水落石出的。”

　　簡清一笑，“小弟這有點(diǎn)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了，牛二哥多多擔(dān)待，昨日才從家父那里聽來這些話，耳熱就多說了一句?！?p>　　牛二已是對簡清心服口服了，哪里還會計(jì)較？不過，他一向也不太能聽得進(jìn)去些真知灼見，感謝簡清幾句，忙道，“我去喊兩個弟兄來，我們一起去查這個案子。”

　　牛二正要進(jìn)去，簡清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牛二哥，這樁案子，若縣尊大人沒有明令，我們就只能悄悄兒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這是為何？”

　　簡清想了想，決定點(diǎn)撥他一下，“縣尊大人雖說讓牛二哥領(lǐng)頭查案，但你想，但凡命案，便是縣尊大人不親自下場，也會指派縣丞或師爺。斷無讓咱們快班自己查案的。小弟擔(dān)心，牛二哥新官上任，若是在這點(diǎn)上沒有揣摩對縣尊大人的心思，將來于牛二哥前途有礙。這是小弟的一點(diǎn)私心。”

　　牛二雖沒喲聽懂，但感動得落下淚來，“一切都聽簡老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