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陽初升，金黃的陽光穿過薄薄浮空的云層，灑落在畫覓院院落中，驅(qū)趕著潮濕的空氣。
“噶吱——”這時，掩住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那被阻攔在外的晨曦爭先恐后涌入漸漸張開的縫隙，鋪在一張素色蒼白，眼袋浮腫，精神萎靡的面上，那被弧光穿透的愈發(fā)金黃的棕色眼眸中似乎也少了些許剔透。
“呼！”深吸了一口裹挾著晨曦的空氣，濕潤中帶著甘甜浸入肺中，使宋觀的面色好了少許。他輕輕抿住厚薄適中的嘴唇，沁潤了上面浮動著的些許干癟的唇皮，目中透著憂愁，眉間夾雜著思緒，只是緩緩走到柳樹下的石凳旁坐下，望著天空發(fā)呆。直到不知什么時候身后傳來翠綠的聲音才回過神：
“這是我用枸杞混入一品補春散燉的雞湯，你先喝點?！?p> 話落，端著熱氣蒸騰的瓷碗，翠綠坐到了宋觀旁邊，眼中略有些責(zé)怪，“就是修仙了，也應(yīng)節(jié)制才對，昨夜回來時看你虛弱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被妖怪吸了精氣，叫了丹師來診斷才知道是縱欲過度導(dǎo)致的腎虛體弱。秦姐也是，不知道收斂一些，做任務(wù)做成這樣。”
“……我沒腎虛。”宋觀直直看著翠綠，仿佛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語氣似從齒間擠出。
“那你不需要這補湯了？”翠綠仿若未聞，只是抬起細細的眉，一臉認真。
宋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浮著枸杞、油光的雞塊濃湯，喉嚨滾了滾，尤其是后腰隱隱傳來的無力，他眼神飄忽了，有些難為情地應(yīng)道：
“那就……當(dāng)早點吧，不要浪費糧食。”
翠綠點了點頭，將瓷碗推到宋觀身前，“那你先吃著，我去打掃房間?！?p> 話落，起身離去，宋觀看著她的背影，沉默良久，這才伸手扶住勺柄，舀起一勺雞湯吮進嘴中，似乎清淡了些。他品了品，忽然用另一手扶住額頭，唇間輕輕喚著“秦裳”二字，扶住勺柄的手這才改為了捏住。
他未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取了自己的先天心，一切美好似乎都成了虛妄。
目光怔怔，手里的勺子輕輕攪動著雞湯，油光混在湯中，漸漸分不清，只是等漩渦平靜，油又浮了上來，裹住了清澈。他直接端起碗來，放在唇間吮著，湯汁滑進了喉嚨。
先天心，是先天靈體最重要的東西，得到它的人可以與先天靈體共享天賦。沒錯，先天心是可以主動給予的，這是宋觀原本小說的設(shè)定，稱之為心照先天，先天靈體之主與先天心的擁有者之間連接了一條看不見的管道，用來傳輸被量化的天賦。
但這些被量化的天賦掌握權(quán)卻在先天心的擁有者手里，所以獻出先天心這種舉動，自古未有，誰也無法信任握有自己天賦分配權(quán)的人。甚者，先天心擁有者若死亡，先天心亦會枯竭，而先天靈體，會散盡全身修為，歸于天地。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是為天授，先天之體。
但小說是小說，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宋觀沒寫過先天心的奪取方式，可是秦裳做了，那天地奇珍的香舍羅，也是他未曾聽過的東西。
“噠！”碗底碰在桌上，一碗雞湯已經(jīng)吃盡，宋觀仰頭看向并不耀眼的初日，緩緩瞇起了眼睛。
無論昨夜還是今早，他都試過自己的天賦，無論是感受還是牽引靈氣的速度，都與往日減了一半。那是異常完美的一半，沒有一絲一毫的得寸進尺，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抱罪懷瑕，所以宋觀內(nèi)心充滿了復(fù)雜。恨她嗎？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想問問她為什么，不恨嗎？
“不，這個惡毒的女人！”宋觀握拳狠狠錘了一下石桌，碗里的勺子抖動了一下，他看著自己空無一物，干干凈凈的五根手指，她把他那個用臉皮換來的裝有無數(shù)靈石的銀色儲物戒給扒了。換言之，他出去賣臉的錢，一分一毫都沒有留下。
“200多萬靈石啊！”越想越氣，越氣越想，只是這氣大傷身，緊接著腰就疼了起來……
“艸，才想起來，腎也虛了……秦裳，我跟你沒完——”宋觀的臉色更差了，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yán)啊。
“嗖！”突然，一只巴掌大的雪白松鼠竄了進來，一躍跳到石桌上，略有些嫌棄地睨了宋觀一眼，放下嘴里的一卷紙筒就飛速離去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呆。
宋觀眉一低，目光落在紙筒上，雪鼠他就更熟悉了，不是那個女人的還有誰。他蹙眉，猶豫著還是拿起紙筒狠狠展開：
“先天心小女子便笑納了，君子取之有道，我雖為女子，也為君子之道，五五做賬。然心中亦有歉然，特尋有一張四品丹方——育嬰藏志丹，可蘊養(yǎng)腎氣，誕生臟神。然而，我知宋少爺必不會食嗟來之食，便以一篇《宮變》來作為交換罷！
對了，腎虛者，應(yīng)當(dāng)節(jié)制，不過考慮到‘力不從心’這點，這些勸誡倒顯得多余了。本想刪掉這些筆墨，以減少篇幅，但卻浪費了紙張，左右取舍，倒是任它留了下來，大可不必浪費目光。不過若是不小心讀到了，也無礙，大可當(dāng)作沒有。
嗯——想說的也已差不多說完了，若是再說，卻不知道腎虛者精神不佳能不能記住更多，也就不忍心再下筆。不過考慮到腎虛的難處，我還是在以下簡練一下我所要表達的意思吧，以免過多地費神：
天賦五五分，藥方宮變換。
腎虛當(dāng)節(jié)制，全是多余篇。
記不記得??？無則回頭撿。
如此二三行字，當(dāng)是金玉良言。
——來自夫人的關(guān)心?！?p> “嗤——”手里的紙張遭遇了折辱，直接被揉成一團，捏著它的手指都已發(fā)白，微微顫抖，可見所屬者的怒氣。
這通篇的文章，似是小心翼翼，仿佛要將宋觀捧在手心呵護，卻是字字珠璣。末尾那一行來信者備注，更是讓宋觀氣得胸膛起伏，牙根緊咬，想要罵些什么，腰卻是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