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日不到的時間就要按計劃行事了，斟旭以商討細節(jié)為由硬生生地把除了張默以外的所有人留在紀幕堂整整一天。
張默臨走時滿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的皇子殿下，最后還是深深嘆了口氣離開了，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準備多時的機甲人，終于到了要派上用場的時候。他必須即刻趕往焦梧山的秘密基地。
天色漸漸暗沉，月亮早早地爬上樹梢，星光璀璨。紀幕堂外斟旭看著楚文歌和白芑并肩離去，眼里晦暗如墨，卻還是強忍住了追上去的腳步。
“哥，你怎么了。”斟飛凰察覺出斟旭的情緒，斜睨著他說道。
“沒什么。”
“你，還有白姑娘......”
斟旭并未直接回答，負手轉(zhuǎn)過身，低低地說了一句：“凰兒快些回去休息吧，等事情過后再說。”
斟飛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披上厚重的斗篷悄悄把自己隱在黑暗里向瑤華宮快步流星地走去。畢竟白日里她讓自己的貼身宮娥假扮了自己的模樣騙過皇后的耳目先回寢宮去了。
千金閣內(nèi)的花園中，楚文歌和白芑相視而笑，心情頗為輕松。
“你覺得我多管閑事了嗎？”白芑問道。
楚文歌搖了搖頭，星光照映下他的面色柔和，眼中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卻并未開口。
過了許久，略微有些涼意的風(fēng)拂過白芑發(fā)梢，楚文歌伸出手，眼神專注地幫她把掛在紅翡花墜上的青絲輕輕撥開。白芑耳根通紅，雙手垂于身前緊張地握住。
“等這里的事情結(jié)束，你想去哪里?！背母柰蝗婚_口問道。
白芑抬眼看反問道：“你呢？回元青派嗎？”
楚文歌點點頭，收回了幫白芑捋發(fā)絲的手，頓了頓說道：“我要把火系靈谷送回去給師妹?！?p> 白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嗯，等送完靈谷我便和師尊請示下山?！背母枵f道。
“好。”
兩個互生情愫的少男少女，朦朧不清心動的感覺，甚至不知為何自己會為了對方一句話或者一個決定而感到難過或者歡喜。心情就像是上天入地般波瀾起伏。前一秒也許還是冰天雪地，下一秒便如春風(fēng)拂面。
翌日，晨曦微露，光明宮內(nèi)便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
威武的號角聲響起，文武百官穿著隆重的朝服，分立兩側(cè)等待著他們的君王。只是他們心中早已知曉這次他們等待的并不是這焦梧國享有最高權(quán)力的那個人。但是多年在官場沉浮的生存之道讓他們都閉緊了嘴。沒有人對國師替代君主祭祀提出任何疑議。說白了這是他們斟氏自己的事，不論是皇后掌權(quán)還是皇子勝利，最后光明火種的守護者都只會是皇族子孫，于他們何干。
也正是因為如此，斟旭皇子舉步維艱，除了張默還有幾位親兵侍衛(wèi)根本沒有辦法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以至于只能私下研制機甲人兵士，用于和皇后抗衡。
朝中這些人說好聽了，保持中立，不愿意結(jié)黨營私造成朝廷混亂。說白了就是沒有威脅到自身的利益，全都坐山觀虎斗，對于宮廷內(nèi)斗視而不見，置身事外。
此刻，朝陽驟然從天際線下跳出，如一道金色的輪盤，閃耀著的光芒瞬間鋪向大地。國師身著華麗繁復(fù)的祭祀禮服，手握祭祀權(quán)杖緩緩走來。他的臉藏在金色的面具之下，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即使是這么隆重的場面，依然如此。
斟旭和斟飛凰立于群臣之前，今日也是身著最隆重的服飾。
他們面無表情，聽著禮官的高揚的聲音，按部就班地重復(fù)著禮節(jié)。
當然這里的禮節(jié)是經(jīng)過稍許的改動，把對于君王的拜禮改成了對于國師的敬禮。雖然只是敬禮，而在斟氏兄妹心中這也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恥辱。但是他們只有忍耐，只有克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謀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今日所有的一切他們必定翻盤重來。
國師昂首闊步，驕傲地從所有人的低眉俯首中走過。坐上了宮門前規(guī)格最高的馬車，由君王親衛(wèi)保駕向梧桐峰而去。
群臣高呼“先祖護佑，國泰民安?！苯又阌形奈浯蟪汲俗囻R緊隨其后。
斟旭和斟飛凰對視了一眼，等所有人都退得差不多了，他們也悄然離去。
白芑和楚文歌早已準備妥當。斟飛凰去翠仙宮拖住皇后余翡。斟旭則貼上隱身葉帶著白芑和楚文歌向虛天道觀而去。
虛天道觀門口重兵把守，褐色大門緊閉。三人繞到觀后提氣飛身而上，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二層檐欄之上。斟旭明顯也是第一次來到道觀，對此地并不熟悉。從二樓外圍的走廊悄無聲息地進入觀內(nèi)，發(fā)現(xiàn)這里的幾間屋子堆放的全是一些普通藥材，穿過屋子，便是一圈圍著中庭的回廊。站在回廊往下看，便發(fā)現(xiàn)一樓中庭內(nèi)豎著一座巨大的三鼎青銅煉丹爐。許多藥童此刻正圍著煉丹爐忙碌。
白芑微微抽了抽鼻翼，想從丹爐中飄出的氣味中聞出一些端倪，卻發(fā)現(xiàn)爐內(nèi)練的只是普通修煉用的丹藥，并無可以之處。
在白芑的示意下他們抬頭看了看，此觀一共九樓，每個樓層的結(jié)構(gòu)幾乎相同，而在觀頂則是透明的琉璃瓦，光線便是從這精妙的琉璃瓦頂鋪撒而下，剛好照在丹爐四周。
他們不知道國君斟衍的具體位置，只能先一樓一樓地向上尋去。
翠仙宮內(nèi)，國師剛剛動身，皇后余翡便整理好妝容要去虛天道觀。卻聽見門口宮娥進來稟告：“啟稟娘娘，公主殿下求見?！?p> 余翡聽到斟飛凰來翠仙宮尋她，不免覺得疑惑。這個女兒雖然聽話，但是和自己也并不是特別親近。每次都是自己去瑤華宮找她，或者是讓宮娥去喚她，她才肯移步翠仙宮。之前還懷疑斟飛凰是不是知道了真相，但是幾番試探又覺得這丫頭定然什么都不知道，也許是孩子長大了和母親之間便沒有那么親密了。而今日這是怎么了，竟然自己找來了。
“傳?！北居鲩T的皇后娘娘便又行至偏殿喝茶等著自己的女兒。
斟飛凰滿面笑容地來到偏殿向母后請安，余翡發(fā)現(xiàn)她的身后跟著一個手捧衣裙的小宮娥。不免笑道：“凰兒這是.....”
“母后，這是女兒的一片心意。”斟飛凰說著笑盈盈地上前拉過余翡的手繼續(xù)說道：“前段時間女兒見供衣局內(nèi)來了一批正紅色的天絲錦緞便尋思著給母后做一件衣裙。但是那些下人笨手笨腳的，設(shè)計出來的衣裙樣式實在老舊。我便自己動手為母后設(shè)計了這件鳳凰于飛。今日她們告訴我已經(jīng)制作完成，我便趕緊給母后送來?！?p> 余翡握著斟飛凰的手甚是感動：“辛苦凰兒了。”
“不辛苦，母后趕緊試試吧?！闭f著便拉上余翡往外走。余翡略微頓了頓便笑著和斟飛凰一起走向自己的寢殿。
寢殿里余翡的貼身宮娥接過斟飛凰呈送的衣裙，和皇后娘娘轉(zhuǎn)到臥榻后的換衣間內(nèi)。就在她們的身影沒入門內(nèi)之時，斟飛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機警地掃視四周。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母后的寢殿。每次到翠仙宮她都只是在偏殿里和余翡相聚片刻。也許這個寢殿內(nèi)會有些許線索來印證她的猜測。
斟飛凰緩步踱到臥榻前，皇后寢殿內(nèi)的宮娥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斟飛凰伸手輕輕摸了摸臥榻邊的擺設(shè)，微微皺眉心里發(fā)酸。這熟悉的地方如今在自己看來卻又如此陌生。連空氣里的氣息都讓她覺得不舒服，明明就是母后的味道卻又是那么格格不入，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斟飛凰眼睛里泛上薄霧，她小心地轉(zhuǎn)頭輕輕拭去，眼底卻瞥見在臥榻之后的架子上擺著一盆結(jié)著朱紅色果子的小盆栽。她好奇地走向前去，打算細細查看，不料卻被跟在身后的宮娥擋了下來。
“公主留步?！?p> 斟飛凰停住腳步，側(cè)身斜視著宮娥，口氣嚴厲：“怎么？母后寢宮內(nèi)的小小盆栽我都看不得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睂m娥低垂下頭，嘴里回答道，但是身子又向前一小步完全擋在了斟飛凰面前。
“你！好大膽子?！闭屣w凰呵斥道。
“公主恕罪?！睂m娥依然沒有讓開。斟飛凰剛想伸手把她強行推開。便聽見身后傳來余翡愉快的聲音：“凰兒，你可真是有心了，母后很喜歡這件鳳凰于飛?！?p> 斟飛凰硬生生收住舉到半空的手，臉上堆滿笑容轉(zhuǎn)過身來：“母后喜歡就好。”
正紅色的衣裙像是火焰般驟然展現(xiàn)在她眼前，她盯著面前的余翡突然愣住了。盛衣下的余翡笑容燦爛，多么熟悉。有那么一刻斟飛凰的心就快從嗓子里飛了出來，因為她似乎看見了娘親的身影——真正的余翡皇后的身影。
“怎么了？凰兒?！庇圄淇粗墩恼屣w凰疑惑地問道，“你覺得不好看嗎？”
回過神的斟飛凰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笑道：“母后便是那九天神鳥，這件衣裙最稱你了?！?p> “我們凰兒才是鳳凰一族里最美的那只神鳥?！庇圄錆M臉慈愛。
斟飛凰的心中卻隱隱作痛，為何呢，為何我就是知道你不是我的娘親。我的娘親——鳳凰族里最尊貴的公主，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