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思玄臺所在的卞郊行至卞都之內(nèi)，步行約要兩日路程。為免引人注意，兩人并未使用車馬。
阿顧服了丹藥，虛浮的脈象確實(shí)好了許多，不出三刻，便又差不多恢復(fù)了臉色和精神。
兩人皆是習(xí)武之人，腳力較常人快出許多。沿河行了不出兩個時辰，便看到前方有一處小鎮(zhèn)。
視野里有一幅發(fā)黃的旗招，圣女目力極強(qiáng)，隱約看得出是個“酒”字。
“阿顧，我們就在前面休息一下吧，我再探探你的脈象，看是否還需再服丹藥?！笔ヅ行?dān)心阿顧的身體，便如此提議道。
阿顧點(diǎn)頭：“好，這里人不多，在前面休息片刻也好?！?p> 待兩人走近那酒旗，卻見小鎮(zhèn)上幾無人煙。大抵是適齡男子皆已充兵，偶爾聽在耳中的，也只是小孩尖銳的哭鬧聲。
這小鎮(zhèn)安靜得出奇，連雞鴨的聲音都沒有。
“只怕又是一個被妖族洗劫的地方?！笔ヅ^阿顧，低聲道。
“最好不要問，”阿顧對她使了個顏色，也壓低聲音，“不是哈遲那邊的妖族。我聽滄浪盟的人說，是西方炎齊的蛇妖?！?p> “有翼的火蛇？”圣女問。
“對，炎齊的蛇妖皆生有一翼，單只妖飛不起來，但兩只合到一起，便有雙翼，能飛?！?p> 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除了哈遲狼妖，炎齊的蛇妖也暗中接近卞都了。
而卞都皇城之中偏生腐朽不堪，使得百姓受苦。
“如果我能領(lǐng)兵參戰(zhàn)，定要大破妖族，”圣女心想，“可惜我只是江湖中人，從士族那劫些牲口，奪丹救治教主，便是我能做的了。”
正想著，這茶鋪的老店家端來了兩大碗茶水。圣女和阿顧端著便喝了起來。
這種茶水乃由橘干沖泡，本應(yīng)清爽芳香，但二人喝到口中卻只覺得又酸又苦。
老店主忙解釋道：“二位，我家世代栽種橘樹，可今年咱們這小鎮(zhèn)遭了殃，這地底下……哎，不說也罷，這橘干茶的味道大不如前，只能委屈二位了。”
“您說的可是地底的蛇妖？”阿顧問道。
店家神色慌張地道：“多說無益，我去給二位上點(diǎn)吃食吧?！?p> 橘從結(jié)子到長成，需要半載。可見這離卞都不遠(yuǎn)的小鎮(zhèn)地下，至少半年前就來了蛇妖。
有翼之炎蛇，平時伏于地底，可化人形，與人無異，見之大旱。難怪這里的橘子會變得又酸又苦。
時年的大召國，已是妖族橫行?；实鄄≈兀ハ掳俗酉酄?，連年內(nèi)戰(zhàn)，百姓剛為這個王打贏了仗，便立刻被征入另一個王麾下。
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為哪個郡王或是親王而戰(zhàn)，卻又不得不打。
數(shù)年時間，東宮易主，八子僅剩安陽、南良兩王。而這期間，妖族早已虎視眈眈。
圣女與阿顧著急趕路，不愿牽扯進(jìn)這小鎮(zhèn)發(fā)生的事，便也沒再多問。
阿顧從懷里拿出一包東西，小心展開，對圣女說：“姐姐，你吃點(diǎn)這個，很甜的，吃了就不苦了?！?p> “這是什么？”圣女問。
那玩意一顆顆黑不溜秋，皺了吧唧的，能好吃嗎？
阿顧笑道：“這是一種蜜餞，是葡萄的干果，你嘗嘗。滄浪盟從哈遲帶過來的?！?p> 后面一句話，他壓低了聲音用氣聲說的。
圣女半信半疑地捻起一粒，送入嘴中。嗯，這玩意兒是挺甜的。
“姐姐，我能問你一件事嗎？”阿顧問。
“何事？”
“你是怎么學(xué)會觀星占卜的？”阿顧一臉崇拜而好奇的神色。
“這個嘛，”圣女道，“我天生就會。”
“我不信，姐姐怎么拿我當(dāng)小孩子？”
圣女不耐煩地道：“是真的天生就會。我身上的奇事又何至于此？我還見過神仙呢！”
阿顧眼中流露出羨慕，要知道在那個時代，世人對神魔之說是很信奉的。
一個人要說自己親眼見過神仙，他人并不會懷疑。
阿顧問道：“姐姐見到的神仙，是像姐姐這么美的仙子嗎？”
圣女終于笑了：“是挺美的，不過不是仙子，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仙人。我在夢里見過他們好幾次呢。”
阿顧有點(diǎn)緊張起來：“是男的？”
圣女白了他一眼。
那店家又從店內(nèi)端出一碟面餅，兩碗清湯。兩人起了個大早，又行了半日，現(xiàn)在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拿起餅就著湯便吃了起來。
那餅還算松軟，但剛端出來的湯卻略有些涼了。
圣女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只是催促阿顧快吃，趕緊離開此地。
吃完后，圣女問店家：“一共多少銀錢？”
那店家便伸出手指，比了個“三”。
彼時各藩自鑄銀錢，減重極盛，圣女見這店家可憐，便拿出了三枚足重的銅錢，置于桌上。
那店家見狀，忙彎腰拱手，又麻溜地將桌上幾個茶碗杯碟收拾干凈了。
告別店家，圣女和阿顧便繼續(xù)往卞都的方向走去。
行出不到一刻，圣女忽然問阿顧：“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小鎮(zhè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阿顧道：“聽那店家所言，那小鎮(zhèn)中只怕已埋伏了火蛇妖族。不過我聽滄浪盟的人說過有關(guān)炎蛇之事，炎蛇將蛇卵產(chǎn)于地底，需很長時間才能孵化?！?p> “沒錯，”圣女道，“依那店家所言，那小鎮(zhèn)地下定有炎蛇之卵，說不定還有已經(jīng)成年，能化成人形的炎蛇?！?p> “但從炎蛇的老家炎齊到這里……”阿顧猶豫道，“路途十分遙遠(yuǎn)，它們將蛇卵埋在這里，如何呼應(yīng)呢？”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圣女看著阿顧說，“依那店家所言，至少半年前便有大片蛇卵埋在地底了。而炎蛇之卵對于其他妖族來說，都是上好的補(bǔ)充妖力的補(bǔ)品?！?p> 亂世之中，別說人吃不飽，連妖也吃不飽。
阿顧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圣女接著喃喃地道：“這些蛇卵絕不可能無人看護(hù)……但那些成妖去了哪呢……不好——”
她突然想明白了，對阿顧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得回那小鎮(zhèn)看看?！?p> “不行，”阿顧忙道，“要去一起去?！?p> 圣女轉(zhuǎn)念一想，還是不要留下阿顧一人在此，便道：“好，你隨在我后面，切不可妄動?！?p> 兩人加快腳步回到小鎮(zhèn)，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偷偷看剛才歇腳的那間茶鋪。
遠(yuǎn)遠(yuǎn)地，又見有兩個過路人在那喝茶歇腳，看樣子是行了很遠(yuǎn)的路，剛到此處，顯得風(fēng)塵仆仆。
店家端來兩碗清水放在桌上，兩個行路人拱手道：“謝了?！?p> “果然……”圣女臉上煞白，以極低的聲音說道，“這小鎮(zhèn)，全是妖?！?p> “什么——”阿顧話還沒說完，就被圣女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