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找王二聊天,他要先君子后小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好讓王二自己覺悟,畢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張三豐從秦皇漢武說到平行宇宙。王二徹底暈菜了,他只會講殺豬。“那一尺多長的刀苗子從豬脖子下捅進去,手要穩(wěn),刀要準,勁要狠,噗的一下子,刀苗子真接將豬心穿個透心涼!”王二下意識地用手指在胸口比劃了一下,臉上露出無比痛快的表情,“那豬會猛然停止叫喚,你此時把刀一抽,豬就又開始叫喚起來,豬每叫喚一聲,心里的血就會順著傷口向外猛噴一股,就像那壓水的朝鮮井,每壓一下就出一股水,積多了就從脖子上的刀口流出來。這時候你只要輕按住豬的四條腿,讓它可盡叫喚,一會就沒勁了,喘氣聲越來越粗,有出的氣沒進的氣,這就算完活!”王二那不停比劃的手終于停了下來。張三豐感覺自己要吐出來,原來豬死之前還要經(jīng)歷這樣痛苦的過程。
“豬就這么回事,沒了那口氣就是一堆肉,還是他媽刀厲害,硬是把豬變成了豬肉!”王二下意識地握了握手,“這總不殺點啥,手就刺癢!”張三豐一臉緊張,囁嚅著說:“那刀再厲害……不也是人用的嗎?”王二立即露出蔑視的表情:“人最白扯,一刀扎在胸脯子上,連個屁都不放就完犢子了,你沒殺過,不明白!”王二拍了拍張三豐的肩膀起身離開。張三豐的身體驚厥了兩下,似乎那兩下拍打是捅在他身上的兩刀??粗醵x開的背影,張三豐張了張嘴,最終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王二走了,張三豐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他覺得自己沒出息,一個快死的人怎么還能怕一個殺豬的?
常言說酒壯慫人膽,張三豐回到家里一口氣周了半瓶大六零,他想再去找王二理論,卻發(fā)現(xiàn)還沒見著王二雙腿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張三豐覺得這回不是自己慫,而是酒太有勁了。一覺醒來,張三豐改變了主意,既然對王二仍有些畏懼,那就先拿白校長開刀,最起碼沒有生命危險。思來想去,張三豐決定在見白校長之前先改變一下自己形象,讓白校長見識一下他張三豐的真身,省著白校長再狗眼看人低。
張三豐不由自主地走進了阿美發(fā)廊。阿美發(fā)廊是整條七星街上最火的一家買賣,老板名叫阿美,一個南方軟妹子,人長得漂亮,手藝卻著實不咋地,可整條街的男人沒事總往她屋里鉆。可能是同性相斥的原理,七星街上的女人們都不喜歡阿美,就連張三豐那所謂的老婆高曉雅也不喜歡阿美,說阿美是狐貍精變的,長著一身媚骨,滿身的騷氣。張三豐曾偷偷觀察過阿美,他覺得阿美算得上是個美人坯子,無論是身材還是臉蛋都屬上品,是那種讓男人一見著就邁不動腿的角色。既然邁不動腿了,那就索性坐下理個發(fā),說著說著卻連坐都坐不住了,那就只能進里屋躺一下了。那床著實奇怪,只要一躺上,身子就熱得不行。熱得不行就只能脫衣服了。衣服都脫了出不了屋了,那就聊聊唄。打開了話匣子,才發(fā)現(xiàn)阿美真是個好女人,老公因車禍喪失了勞動和男人的能力,孩子剛上幼兒園,她不離不棄,一個人養(yǎng)家,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把老公和孩子照顧得服服帖帖,這樣的女人誰不心疼?心疼不能光靠嘴,為了表達誠意就多留點錢,也算是對阿美的幫助。這些都是張三豐聽街上的男人們說的。他也曾夢里抱過阿美,也曾壯著膽子真的要去實踐一把,但最終還是理了個頭發(fā)就灰溜溜的出來了。阿美似乎對張三豐不感冒,兩個人正經(jīng)得像學校的學生和老師,你問我答,我問你答。張三豐反倒更覺得阿美這個女人好,最起碼她是個有職業(yè)操守的女人,比白校長強,比王二更是強百倍。既然人家有操守,咱也不能壞了規(guī)矩,張三豐每次到阿美的店里理發(fā),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致使王二曾公開罵張三豐占著茅坑不屙屎,不上床剃什么頭?耽誤別人多少事,耽誤阿美少掙多少錢?這是一個人民教師應有的品質(zhì)嗎?
阿美的手藝不好,張三豐也愿意找阿美理發(fā),就為聞聞阿美身上那與眾不同的香水味,聽聽阿美那嗲嗲的聲音。這聲音似乎比按摩還管用,只剃個頭的工夫就能讓人骨酥筯麻,而且才十塊錢,哪找這樣的好事。張三豐恨自己的頭發(fā)長的慢,還因此花大價錢買過進口的洗發(fā)水,他曾設想,如果自己是個女人就可以每天找阿美做一次頭。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是個愚蠢的想法,因為七星街上的女人都不喜歡阿美,為了阿美他要繼續(xù)做男人。
張三豐指著海報上的那個“狼奔”發(fā)型,讓阿美就照著那個理。阿美一臉詫異,這不是張三豐能夠駕馭得了的。張三豐告訴阿美他的人生就是太墨守成規(guī),從今天起他要重新做人,就從這個狼奔開始。張三豐的興奮讓阿美打消了憂慮。阿美推子剪子齊上陣,眨眼間一個全新的張三豐出現(xiàn)在鏡子里,但怎么看都不像狼奔,更像是地里的蘿卜攔腰剪斷了上面的纓子。阿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張三豐并不介意,只要是阿美剪的就好,他伸手從脖領子里掏出了一把頭發(fā)。阿美此時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忘了給張三豐圍圍布。
一頓連搓帶揉的狂洗過后,阿美扯開了張三豐的衣領子,擦了又吹,吹了又的擦,可就是清不凈里面的頭發(fā)。阿美最終拿出十塊錢,讓張三豐去洗個澡,理發(fā)的錢她也不要了。張三豐當然不能同意,錢不收,理發(fā)錢照給。張三豐要走,阿美上前為張三豐系衣扣,張三豐突然發(fā)現(xiàn),阿美在看他身體的時候竟然有些臉紅。張三豐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匆忙出了阿美發(fā)廊,許久才平靜下來。他下意識地掀開衣服觀察自己的身體,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背心竟然穿反了。張三豐想扇自己一個嘴巴,但舉起的手突然停住了,“君子坦蕩蕩,腳正不怕鞋歪,誰愛說啥誰說啥,這才是正常人的行事標準。自己既然要做正常人,那還怕個蛋?”想到這里張三豐突然興奮起來,大步向著遠處的商場走去。
商場內(nèi),張三豐照著頭發(fā)的款式挑選行頭,怎么新奇怎么來,怎么時尚怎么搭,人活一世就要瀟灑,要活出自我,我就是我,一團瘋狂燃燒的焰火。西服要前短后長四面開氣的,褲子要上粗下細前后帶窟窿的,鞋子要鞋帶子穿在鞋底子上的。一番折騰之后,張三豐站在鏡子前,好半天才認出那里面的怪物是自己。張三豐下意識地做了一個邁克爾杰克遜敬禮的動作,問一旁的服務員感覺怎么樣?服務員忍不住轉過身去,她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工作的這家商場能力如此之強,竟然能裝備出這么個玩意。張三豐越看鏡子里的自己越美,簡直美出了鼻涕泡。衣服兩千二,褲子八十五,鞋子四十六,張三豐雖然覺這價錢多方面離譜,但還是照單付了錢,男人就應該對自己下手狠。
張三豐所到之處立時引起一片轟動。這種八等蒿子突然變成了標新立異的塔松,變化之大,絕對讓人匪夷所思,就如母牛生出了人造衛(wèi)星,關老爺曾打敗過擎天柱一般胡扯,但這卻是真的,真到了讓人不信不行,而最終只能用“神經(jīng)病”來解釋的程度。張三豐很享受別人驚異的眼神,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從今天起他要做個正常人。
正常人就要有正常人的舉動,張三豐來到學校,直奔校長室,一腳踢開了校長室的門,指著白校長的鼻子大罵:“白校長,我日你老母,以后要再敢勾引女教師,亂收費,強迫學生補課,老子就去教育局告你!”白校長正在為吳美麗輔導生理衛(wèi)生課,一時被這如螃蟹精附體的張三豐嚇傻了,老半天沒說出話。到是吳美麗比較鎮(zhèn)靜,狠掐了一把白校長的大腿,白校長狼嚎般叫了一聲。吳美麗揉了揉眼睛,起身向外走去,嘴里不停地嘀咕著:“神經(jīng)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