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兒見狀,轉(zhuǎn)而吹起《平沙落雁》的曲子。
那大冰蛇呆了片刻,翹起的蛇尾緩緩放低,隨后將那人輕甩出去。
只聽“砰、咔”幾聲,屋廊右邊的護(hù)欄瞬間多出個窟窿。
那人身體直在廊下來回彈滾好幾次才勉強(qiáng)停住,再也動彈不得,滿口鮮血,不??人?。
林默兒見他已無力再抓自己,再轉(zhuǎn)換笛聲將蛇兒都趕了回去,走向那人身邊道:“你是誰?為什么來這里?”
過了好一會,那人才止住咳嗽,連連搖頭。
林默兒又道:“你還想抓我么?”
那人苦笑一聲,又是搖搖頭,林默兒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說道:“既然這樣,那你走吧,以后可不許再來。”
說完,走進(jìn)屋里,將門關(guān)上,顧自在蓋聶床前坐下,等他醒來。
肚子餓了,便拿出一兩條油炸蜈蚣充饑。
蓋聶睡醒,已是子夜,他只覺精神大振,似乎連日的奔波、疲憊和憤懣都被這一睡蕩滌得干干凈凈,睡覺,豈非本就是洗除疲勞和不快的最好方式,雖然原始,卻很有效,一個人只要還能睡著,至少可以說明,他對生活依然充滿希望。
當(dāng)下,林默兒輕車熟路的帶他在墓谷里左穿右拐。
一邊走,一邊將從姑姑那里聽來的故事說給他聽。
她看起來有些興奮,但蓋聶卻眉頭緊鎖。
他仍然在想那門口的血跡會不會是他二叔或者三叔留下的,心想:如果是三叔倒還好些,他那人性子直,定然不會怪我,如果是二叔,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他雖然看著和和氣氣的,肚子里卻有壞水,如果記恨在心,該不會把我殺了吧?
想至此處,他不禁有些擔(dān)心,盤算著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林默兒見他心不在焉,知他心里有事,卻又不敢多問,怕惹他想起傷心事。
在她眼里,似乎只要蓋聶皺起眉頭,便是在想不愉快的事情。
她放緩腳步,默默在他身邊走著,時不時看看他,留意他臉上每一個細(xì)微表情的變化。
過不多時,蓋聶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路似乎越來越窄,抬頭一看,只見兩邊崖壁高高聳起,險峻非常,從底下朝上面望去,整個天空只剩下一條縫隙,忙問林默兒這是哪里。
林默兒道:“我也不知道,姑姑把這里叫做天坑地縫,過了這里,我們就到了,那兒可比蛇谷好玩?!?p> 蓋聶聽她這般說,好奇心頓起,笑道:“有些什么玩的?你說給我聽聽。”
林默兒咬咬嘴唇,遲疑片刻,笑道:“你就別問了,跟緊點(diǎn),待會兒便知道了?!?p> 說著,林默兒加快了腳步,兩人穿過天坑地縫,眼前豁然開朗。
不遠(yuǎn)處排列著大大小小的矮丘,時不時傳來各種各樣奇怪的鳴叫聲。
林默兒先是伸手貼著嘴唇,做出一個“噓”的動作,然后才貼近蓋聶耳畔,輕聲道:“聶哥哥,待會千萬別說話,跟在我后面走就行了?!?p> 蓋聶點(diǎn)頭,剛想問為什么,林默兒已走在前面,不停向他招手,讓他趕緊跟上。
行至里面的一個矮丘處停下,蓋聶看見這里也有一個和剛才經(jīng)過的那些地方差不多、房門大小的洞口,正準(zhǔn)備探身進(jìn)去瞧個究竟,卻被林默兒一把拉回來,忙擺手讓他站在身后不要亂動。
林默兒從小包掏出短笛,蓋聶直到此時才看清楚短笛的模樣。
笛身約莫三寸長,通體紅的雪亮,竟和過去村里張大爺家的大紅棗兒一模一樣。
他略帶驚奇的問道:“林妹妹,你這是什么笛子?以前我倒從沒見過?!?p> 林默兒輕聲笑道:“別說你也沒見過,姑姑說普天之下見過它的人,只怕用手指頭就能數(shù)完?!闭f著,頓了頓,又繼續(xù)說到:“頂多再加上腳趾頭罷?!?p> 蓋聶聽得忙捂住嘴,差點(diǎn)沒笑出聲來,過了片刻,說道:“你快給我說說唄?!?p> 林默兒道:“聽姑姑說,這是幾百年前,川中瓷窯里的一個窯王奇才,用紅泥精在大火里燒了七天七夜,才燒出來的,世上萬般聲音變幻,都能用它吹出來。”
說完,林默兒將短笛貼近唇邊,小指輕按,頓時響起一陣雖然高亢悠遠(yuǎn)的曲音。
讓人聽來浮想聯(lián)翩,似是有種心底原本不可得的愿望突然成真后的喜悅。
曲罷,林默兒趕緊拉著蓋聶躲到洞口對面的一個矮丘后面,探出頭來看洞口的動靜。
不到片刻,蓋聶便有些按捺不住。
他拍拍林默兒,有些興奮的壓低聲音問道:“林妹妹,那里面有什么東西?”
林默兒貼近他耳朵輕聲道:“噓,我上次來的時候,記得是在這里,但也害怕記錯了,咱們先等會兒,等它出來看看再說?!?p> 隨后,又吹了一陣笛,果見那洞里鉆出一個“人”來。
這時雖是深夜,但借著點(diǎn)點(diǎn)星光,近距離仍能瞧那“人”大概的樣子。
起初,蓋聶但覺得林默兒神秘兮兮的,這里又是墓谷,定是要帶自己看些嚇人的東西,可見眼前這“人”,除了身上有些難聞的怪味,只是動作較常人反常了些,時而有力,時而無力,甚至左腳剛剛往前邁出,后腳卻同時往后跨,停在中間好一會,才勉強(qiáng)合攏雙腳,繼續(xù)往前走,至于其他的,看上去和常人并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林默兒卻有些興奮,問道:“聶哥哥,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它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蓋聶遂將自己看到說了一遍,林默兒連連搖頭道:“我不是說這個?!?p> 蓋聶盯了半天又道:“噢,是了,他們身上雖然有臭臭的味道,可是衣服卻是完好?!?p> 林默兒道:“不是,不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眼睛有些不一樣?”
蓋聶忙搓揉搓揉眼睛,細(xì)細(xì)一看,那“人”的眼睛赫然是紫色的!不由得脫口而出道:“這人的眼睛怎么會是……”
林默兒忙捂住他的嘴巴,輕聲道:“噓,你小聲點(diǎn),呆會驚擾了它就不好玩了,我跟你說,這東西不是活人,是粽子?!?p> 蓋聶思忖片刻,見眼前的“粽子”和自己家里往常過端午節(jié)吃的粽子全然不同,心下好奇得緊,壓低聲音道:“果然天下無奇不有,這是什么粽子?當(dāng)真還是頭一回看見?!?p> 他因見眼前那“粽子”和常人頗多相似,又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心中兀自好奇,并不覺得害怕。
林默兒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姑姑說,是人死了之后的第二次生命,算是復(fù)活,有些也極有靈性,甚至超出世上許多人,眼睛有紅、橙、黃、綠、藍(lán)、靛、紫七種顏色,這種紫色的,是最低級,也是最笨的?!?p> 蓋聶想了一會,說道:“林妹妹,這不大好吧?”
林默兒訝然道:“什么不好?”
蓋聶道:“以前,在我們村里有個傻子,常常遭人戲耍欺負(fù)。你方才說,這紫色眼睛的粽子是最笨的,那豈不是和傻子一樣么,咱們再玩他,這,不大好吧?”
林默兒撲哧一笑,剛出聲忙捂住嘴巴,笑道:“聶哥哥,你真傻。你不知道,這粽子雖然分好幾種,但卻都有靈性,只是紫眼粽子動作遲緩些,看起來笨笨的,你若知道他的眼睛為什么會變成紫色的,就不會說這種傻話了。再說了,我?guī)讜r跟你說是咱們要玩他了?好了,你先乖乖呆在這,千萬別去驚擾了它,我去多找?guī)字粊?,讓你瞧瞧熱鬧。”
說著,輕手輕腳的竄到另一個矮丘旁,而后又是一陣高亢悠遠(yuǎn)的笛聲。
誰知,那粽子也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笛聲發(fā)出的方向移去,只是看起來頗為吃力。
如此這般,笛聲時而高亢悠遠(yuǎn),時而哀怨凄涼,時而溫柔纏綿……
小半天工夫,竟變換了十幾種曲調(diào),蓋聶本還想問她些什么,但悄悄的跟在那紫眼粽子身后大半天,仍不見她回來,那顆既緊張又刺激的小心臟再也忍受不住,當(dāng)下躡手躡腳的快步向前,捂住鼻子緊緊跟在它身后。
蓋聶此時方才發(fā)現(xiàn),那紫眼粽子的衣服竟一直在動,時而凸起,時而又凹陷下去。
似是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動一般,瞬間將林默兒的叮囑拋在腦后,“咦”了一聲,便試探性的開口問道:“大叔,你衣服里面裝的是什么?能拿出來讓我瞧瞧么?”
只見那紫眼粽子并不答話,頓時發(fā)出“吱吱”的聲音,脖子緩緩的往后朝自己轉(zhuǎn)過來。
死灰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蓋聶頓時嚇得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那粽子的朝著自己的,除了那張轉(zhuǎn)動得端端正正死灰般的臉,赫然還有他的后背!慢慢向自己靠攏的后背!紫色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迷離,就像是有團(tuán)鬼火在黑暗中跳動一般!一個嘴上長滿米粒大小利齒的東西,突的從紫眼中飛出朝自己竄來!
驚得一陣慌亂,本能的閉上眼睛,往林默兒方才離去的方向狂奔!
剛邁開兩步,猛然一個踉蹌,整個身體竟活活的趴在那紫眼粽子腿上!
此時,林默兒方轉(zhuǎn)回來,卻見紫色粽子雙腿突然跪倒在地,后腦勺的頭皮漸漸脹起、破裂,長滿米粒大小尖利牙齒的東西破皮而出,布滿那粽子的整個后腦和前面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