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真的人不代表沒見過世界的黑暗，恰恰是因為見到過才知道天真的美好。那日是個滿月，皎潔的月光照在一張張慘白的臉上。

　　“錦繡！錦繡！我錯了！我錯了！哥哥知道錯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真的！放了我放了我吧……我娶你，我娶你當(dāng)這家的少奶奶好不好……”王隆哀求著面前主宰著他生命的女人。

　　“放了你？”她想著她的嬸娘求著他們放了自己的時候，他們又是怎么對待她的。

　　“你這個沒骨氣的東西！求她干什么！你這個小賤人！活該你這輩子都嫁不了人，生不了崽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婆嘲笑著她。

　　“是嗎？”面對這老太婆的嘲諷，她沒有生氣反而想到了更好玩的方法，“你想活嗎？”她把鋒利的柴刀貼在她王隆的臉上，稍稍一用力，那肥胖的面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想……”他顫抖著回答她，柴刀不但離開了他的面頰，錦繡還給他的右手松了綁，從他奶奶的發(fā)髻上拔下一根金簪子，遞到他手上。

　　“來，戳瞎她這雙眼睛我就給你再松一只手?！?p>　　王隆起先是很震驚，但沒過多久就暴露了自己貪婪自私的本性，他緊緊的抓著這根從他奶奶頭上取下來的發(fā)簪，他奶奶總說以后要做傳家寶傳給他媳婦兒，他深深地看向手邊的奶奶。

　　“賤女人！你要干什么！別過來！阿隆我是你奶奶?。“⒙。e聽她的！”老太婆驚恐的看著她曾經(jīng)最寶貝的孫子……

　　“我不是你的心頭肉嗎？奶奶我想活??！你不會怪我吧……”王隆捏著簪花的一頭，金色的花樣式已經(jīng)被他捏的變了形，分辨不出原來的花樣。

　　他偷看了錦繡的神色，見她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他們一家人現(xiàn)在就像是被她捏在手里螞蟻。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反抗，可當(dāng)他面對一地的血泊，整個家里就剩下他和他奶奶兩個活人了。他是親眼見錦繡冷漠地割斷一個又一個人的喉管。那場面像是小時候他在后廚見過下人宰雞的模樣。那時候他在干嘛？他興致勃勃地觀看著，還指使小錦繡給他捶肩捏腿，對著她呼來喝去的。那個時候小錦繡多善良啊，每次后廚殺雞宰羊的時候，她都會偷偷的躲起來，可現(xiàn)在呢，他覺得他就像她手里待宰的雞羊。

　　反抗嗎？他不敢。

　　“奶奶——我想活！”最終王隆的求生欲戰(zhàn)勝了親情，金色的發(fā)簪刺穿了老太婆的右眼。

　　“啊——”老太婆尖叫著，粗啞的嗓音繼續(xù)辱罵著。

　　眼部的鮮血濺到了王隆的臉上，明明是一副荒誕驚恐的畫面，他非但心里沒有感到絲絲愧疚，反而隱隱約約有些興奮。趁著這股勁頭，他利落地拔出金簪再插入老太婆另一只眼睛。

　　“啊啊啊——不得好死，賤女人！賤女人！”老太婆嘶喊著。

　　老太婆眼睛流出血水糊了一臉，王隆卻變得越來越亢奮，他用力再用力把一整根發(fā)簪極速地插進(jìn)了那只眼睛里，留一個捏成一團(tuán)的金色簪頭露在外面，

　　“哈——喝——”亢奮的他重重地呼吸著，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回過神來那老太婆已經(jīng)沒了氣息，“妹妹——她死了？”

　　“是啊……”錦繡笑著說道。

　　“那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錦繡笑著滿意地看著他，用柴刀鋒利的刀面挑斷了束縛在王宏左手的繩子。

　　“快！還有腳上！”當(dāng)王隆以為他獲得自由的時候，當(dāng)錦繡歪頭看向他的時候，當(dāng)腳上松開的一瞬間。眼前閃過一道白光，脖子一涼，他伸手試圖捂住大動脈的傷口，但血液還是噴薄而出。

　　“你……”王宏口中也噴出大量紅色液體，含糊不清的開口，下一秒就咽了氣。

　　“我只說讓你捅她的眼珠子，我可沒說讓你把她殺了，不聽話～”

　　整個宅子里就剩下她一個活人，最后她一把火燒了這個令她痛不欲生、不堪回首的牢獄。

　　海邊的天際浮出一片魚肚白，她一身血衣站在一塊礁石上，聽著海浪拍打在她的腳邊，海風(fēng)卷起她的裙擺。

　　“你不想活了？”冷不丁耳邊傳來人聲，她轉(zhuǎn)頭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攀在她腳下的礁石上，只露出一個腦袋。

　　那應(yīng)該不是人，她耳朵的位置是兩片長長扁扁藍(lán)綠色的魚鰭。錦繡轉(zhuǎn)頭仔細(xì)瞧了瞧，她的下半身是一條長長的魚尾，正安靜地泡在水里。

　　以前她還會害怕，但現(xiàn)在，她不過是將死之人，連死都不怕，還會怕妖？

　　“為什么要死？”見她冷漠地看著自己，沒打算回答問題，蘇諾忍不住追問著，“人類的壽命不是很短暫嗎？不努力活下去嗎？”

　　“活下去？為什么要活下去？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她覺得這個奇怪的妖怪問的問題天真又可笑。

　　“你的家人呢？”

　　“死光了?！比绻切盒牡娜说乃闼募胰说脑?。

　　“那你沒有愛人嗎？”

　　“沒有……”

　　“你還沒有愛過人，為什么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呢？”

　　“我配不上任何一個人。”她想到那個令人惡心的夜晚，她哭喊著、哀求著，卻沒有人一個人站出來幫她。

　　“我羨慕你……”

　　錦繡冷漠道：“我這樣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羨慕的？”

　　“你很自由，這個世界很寬闊，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像我永遠(yuǎn)被困在水里?！彼秊榱隋\繡更容易明白自己的話，順著海浪甩動著尾巴。

　　錦繡看著那條漂亮的尾巴，在晨光中泛著幽幽的藍(lán)光：“可是自由是很貴的東西?！?p>　　“什么是很貴？”

　　“就是很多東西換不來的?！?p>　　“這個也不行嗎？”蘇諾伸出一只手，手掌上躺著一堆泛著藍(lán)光的珍珠，那些珍珠的成色很完美，顏色也是罕見的藍(lán)色。錦繡之前也見過珍珠，藏在老太婆被褥下面的錦盒里，但遠(yuǎn)不及眼前這些來的無瑕耀眼。

　　“也許可以……”

　　“那你能不能不要死……”

　　錦繡疑惑地看著她。

　　“你是和我說過最多話的人類，以前我在海邊，聽過人類有很多很多的有趣的好東西，很多很多的好吃的。我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以前神女還在的時候，她經(jīng)常會來看我，聽我唱歌，還會獎勵我好多人間的玩意兒?？墒呛髞硭粊砹恕?p>　　“她不要你了？”

　　“不，他們說她死了……”

　　“他們是誰？”錦繡不明。

　　“那些人。”蘇諾伸出手，手背上還有一片魚鰭，她指了指無際的天空。

　　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