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建州城外小樹林邊，馬車車簾從里面掀開。一位白面書生坐在車廂的外側(cè)，眺望著不遠處的建州城。
“多謝小姐搭在下一程，此處已是建州城外，先前是不得已與小姐共坐一車，現(xiàn)下有些許不合適，就此告別?！睍蝈\繡道了謝，正準(zhǔn)備下車。
錦繡在官道上撿到了他，當(dāng)時他餓昏在路上，她覺得既然已經(jīng)在做好事，多做一件也是順手的事。
她和趕車的李嬸將他扶到了馬車上，李嬸一開始不贊同錦繡的做法，她也好心提醒過她男女有別，到時候別耽誤了姑娘的清白。
錦繡搖搖頭，她還有什么清白可言。
喂了點水，那書生總算是醒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與一位陌生的女子共乘一車，也覺得有些不合適?？勺约貉巯律眢w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見那女子并不在乎這些俗禮，他也就大方的承下了情，不過他也維持著讀書人的良好素養(yǎng)，一路上刻意與錦繡保持著距離。她坐車?yán)铮谲囃廒s車。他自己報家門，說明了自己的來歷。
原來他們都是昌安縣人，他姓殷名紹禮，字杜俊。家住昌安縣上棉巷，祖上世代都是讀書人，曾曾祖父曾在朝為官，后家道中落，人丁稀薄，到他這一代家中只剩下一位老母親，母子倆相依為命，他此次出遠門，為的是趕上今年的春闈。家中貧困，母親靠賣繡品供他讀書，因此熬瞎了一雙眼。他身上的盤纏并不多，一路上省吃儉用。出了昌安縣不過四天就不慎餓昏在官道上。
見他也要經(jīng)過建州，錦繡提議可以順路帶他一程。這解決了他短時間的問題，心里十分感謝她但讀書人的風(fēng)骨使他僅僅是禮貌性的道了謝。
他暗中默默地觀察著錦繡，見到趕車的老婦人雖然恭敬地叫她一聲小姐。但他基本上可以判斷出這女子也并非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赡苤棉k起這樣寬闊的馬車，想必也是非富即貴。除了日常生活她與那婦人也沒什么交流，總是一個人默默地靠在窗邊。
問她去建州為何時，她也不過淡淡一句“替人辦事”。
這兩天殷紹禮一直在暗暗地觀察著她，其實這位叫做錦繡的女子長相還是挺出挑的。衣著雖然素凈，氣質(zhì)淡然，面上總是掛著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但為人細心體貼，到了飯點也會分他點干糧，見他的外袍破了道口子也仔細地幫他縫補，看著她一臉認(rèn)真地縫補著他的衣袍時，他想到了那條陰暗潮濕的窄巷子里，下學(xué)后他總是能看到他母親坐在門口一面做著手中的繡活，一面安靜地等著他。
在不知覺間，他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
日間相處中，他知道了她受人所托來建州“辦事”。他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值得她一弱女子特地地趕到外地。但她卻搖搖頭，她說她們是才見過一面的生人而已，她說她要做一件好事。他欣慰地望著她說現(xiàn)在她在做第一件好事的路上已經(jīng)完成了第二件好事。聽到這里她素來冷漠的雙目終于是帶了些柔柔的光。
恍惚間已經(jīng)到了建州城外，下馬車前，錦繡還給了他點碎銀子，從懷里掏出兩塊素色的絹布，挑了一塊相對干凈的包住碎銀。她說她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花費多少，沒本法勻出更多的錢幫助他，最后再在那些碎銀子上加了一顆淡藍色的珍珠。說是關(guān)鍵時刻當(dāng)了那顆珍珠，可保他衣錦還鄉(xiāng)。
殷紹禮沒辦法推辭，現(xiàn)在他確實太缺錢了，如果沒有這些碎銀他懷疑自己可能會餓死在路上，心里頓時思緒萬千，抬眼看到了路邊的灌木叢中那一簇簇開的嬌艷的杜鵑花兒。在剩下的那塊絹布上提筆畫了一朵嫣紅色的杜鵑花兒，并在一邊蓋下了自己的私章。他向她承諾，若來日有金榜題名時，這朵杜鵑花，可換取她一個條件。
錦繡只是笑了笑沒說話，看他收拾好行李，放下車簾，吩咐李嬸進了建州城。殷紹禮慢慢地走在進城的路上，遠遠的看著那馬車先進了城。
進了城已經(jīng)過了午時，她和李嬸先在路邊吃了碗熱湯面。付錢的時候順道問了點宴居的位置，讓李嬸帶著馬車在原地等自己。
聽那面攤攤主說，點宴居的點心難買的很，不知道自己幾時能排的到隊，看到一邊賣炒貨店，就給李嬸稱了兩斤的香瓜子。
“姑娘客氣，盡管放心去吧，老身在這里等你?！崩顙鸩豢蜌獾慕舆^香瓜子，笑著說。
“謝謝，李嬸。”
建州城比昌安縣大的多的多，但好在那點宴居開在最好的地段，并不難找。
可她看著只有兩三客的店鋪又覺有些奇怪，蘇諾不是說這點宴居趨之若鶩嗎？
“客官，您有預(yù)約嗎？”
錦繡不安地走近店內(nèi)，一位氣質(zhì)清雅的女子接待了她。
“預(yù)約？”她不懂這個詞。
“有提前預(yù)定席位嗎？”那女掌柜見怪不怪細心地解釋著。
“我是來買糕點的?！卞\繡向她表白明自己的來意。
“點宴居就是賣糕點的……但是每日的糕點都是限時限量的?！迸乒襁€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我不知道……”不知怎么她心里突然有些無助。
“您也可以留下的您的姓名或者地址，我們會盡快為您安排的?！迸乒襁€是保持著一副友善的笑容。
“大概需要多久？”見事情還有轉(zhuǎn)機，她急切地追問著。
女掌柜翻看了帳本，過了一會兒微笑地回答她：“要等半月后了呢！”
“不行，我著急?！?p> “沒辦法的呢！親！”
錦繡顧不上那女掌柜奇怪扭捏的用語，將懷里最大值的一百兩銀票，擺在了柜臺前。
女掌柜看著錦繡簡單粗暴的拿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放在她面前，笑容一僵。要不是見她一身素衣，還以為是哪兒家的嫡小姐偷偷溜出來玩兒呢，畢竟自己以前也經(jīng)常這么干……
“不夠？我沒有更多的現(xiàn)銀了。”錦繡注意到了女掌柜僵硬的笑容以為錢不夠，再拿出一顆藍色的珍珠，“這個呢？夠不夠？”說實話她有些忐忑。
女掌柜接過了珍珠，捏在指尖端詳了一會兒，嘀咕了一句：“有錢不賺，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