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若蘭和許嚴坐的很遠,可是兩人的目光卻是不是對視,倒真是一幅有情人的模樣。
只是這余明湘的目光有些不太好。
余家東府雖然是官宦人家,可是余明珠的父親只是西北邊陲小官,自然給她謀不到什么好的夫家。
顧懷明聽的津津有味,余明珠忍不住調(diào)侃道:“我之前以為只有女子才喜歡這種事情,沒想到男人也會感興趣。”
顧懷明笑了笑,開口道:“并不是我對這些事情感興趣,而是因為這些話是夫人說的,我便喜歡聽?!?p> 余明珠清咳兩聲,看向別處。
染冬悄悄說道:“姑爺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p> 染春給兩人倒了酒,今日飲的是高粱酒,配上重陽糕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此番湯山重陽宴聚集了不少蘇州舉子,那杭州大才子袁梅更是應梁知府地約來了此處。
說起來倒有些尷尬,這袁梅前些日子方才寫了一首詩諷刺顧懷明,如今和顧懷明同坐一席,倒真是有些尷尬。
果不其然,這袁梅一落座,便冷哼一聲。
一雙眼睛恨不能從顧懷明身上挖下來一塊肉,他方才坐下便又站起來,冷笑道:“我袁梅不恥同這等宵小之輩同西席而坐。”
袁梅今年二十出頭,很是清瘦,蓄起了胡須,容貌端正,卻偏生長著一雙狐貍眼,整個人的氣質(zhì)異常的出眾。
余明珠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袁梅因為厭惡顧懷明,所以連帶余明珠也不大喜歡。
韓總督笑道:“袁小友,今日是重陽雅集,不談國事?!?p> 余明珠想著這袁梅好歹也會給韓總督些許面子,可是這袁梅卻直接開口道:“韓總督身為兩省總督,身系大梁安危,卻在這里說不談國事,罷了,今日我就不該來此處!”
這袁梅站起來,抬腳欲走,坐在一旁的梁寬趕忙站起來打圓場道:“袁兄,你這是為何,趕快坐下?!?p> 袁梅昔年中了舉人,后來考進士一直不中,最后索性直接不考,在杭州吟詩作畫,又因為在這方面的天分實在了得,四五年來名聲大噪,逐漸成為蘇杭年輕文人的領頭人。
在余明珠的理解之中,文人卻是都比較倨傲。
“知府大人不必強留了,我是不會與宵小之輩同席的?!?p> 袁梅話音方才落下,這湯山重陽宴上的世子舉人們紛紛站起來,準備離席,顧懷明此時的處境,已經(jīng)不能用凄慘來形容了。
這些舉人士子雖說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可是動作卻非常的慢,一點都不干脆利落,顯然不是真的想要走。
所有人都看向顧懷明,想必是想讓顧懷明走,讀書人就是這樣,心里頭想的事情壞的狠,可是又不直接說出來。
顧懷明淡然處之,他輕聲說道:“夫人,恐怕今日,不能同你一起過重陽了?!?p> 顧懷明站起來就要走,余明珠卻拉住了顧懷明的手腕。
“好不容易爬上來了,為何要走?而且我們?nèi)脒@湯山重陽宴可是花了錢的,為何不能留?”
余明珠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周遭站起來的士子們。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地方,本來是輪不到女人來說話的,可是因著余明珠人美錢多的名號,這些人竟然都看向了余明珠。
余明珠覺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她站起來看著袁梅,高聲說道:“袁先生,你說我夫君是宵小之輩,可是我卻覺著,你這話說的不對?!?p> 袁梅微微皺眉,冷聲說道:“顧夫人,顧懷明是你夫君,我不同你計較,只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p> 余明珠冷笑“袁先生不讓我說,我偏要說,大梁百姓軍民群臣士子皆以為因一少年郎而失去土地,西北十六鎮(zhèn)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軍隊?為何大梁的軍隊守不住,為何大同鎮(zhèn)堅守一月無人增援?”
西北十六鎮(zhèn)陷落兩年,其中的細節(jié)和要害大部分士子都聽膩了。
其中一個士子高聲道:“若不是顧家因為一己私利開城門,大城鎮(zhèn)定能守得住!你這等無知婦人,不過是私愛夫君而已,何必在這里空談家國大事!”
余明珠的美貌buff在群情激奮下失去了力量。
余明珠看了一眼顧懷明,顧懷明眼睛里的神色十分淡然,似乎并不因為余明珠為他說話而激動。
“就算守得住又如何,西北土地兼并,鹽商馬政,土匪軍患,哪一個是長治久安的兆頭?總把事情怪在一個人頭上,倒真是有意思的緊?!?p> 余明珠今日妝容十分清淡,一雙極魅惑的桃花眼尤為突出,眼睛里滿是不屑。
韓奇這老家伙適時開口道:“就如同戰(zhàn)爭勝利靠的不是個人的神武勇敢而是國家的協(xié)調(diào)和綜合能力一樣,一場戰(zhàn)爭的失敗也絕對不是一個人可以左右地,而且當年的事情并非已成定局,袁小友可拭目以待?!?p> 韓奇都說了這樣的話了,這些士子們自然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是兩省總督,未來多半是要成為首輔的人,現(xiàn)在得罪了,那可是沒有出路了。
只是袁梅卻還不甘心,他冷聲道:“總督這話說的倒真是輕巧,戰(zhàn)爭確實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失敗,但是西北大同鎮(zhèn)的百姓卻真的是因為他而死,這又如何說?”
大同鎮(zhèn)城破之后,西蒙人下令屠城三日。
余明珠看向顧懷明,她看到了顧懷明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忘記的。
上輩子余明珠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她才隱隱約約明白了顧懷明。
當年西北大同鎮(zhèn)一戰(zhàn),確實有隱情,但是大同鎮(zhèn)的百姓卻實實在在是因為他而死的。
他活的從來都不輕松,后來四十白頭的鞠躬盡瘁,可能并不是所謂的忠君愛國,而是他確實想要以此來證明些什么。
染夏染秋帶著姜如恰好來到此地,染秋恰好聽到了袁梅的話。
染秋那雙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顧懷明。
一直不說話的顧懷明突然抬頭看向袁梅,他低聲說道:“袁先生的話我無話可說,這樣的罪孽便是死上千百次,也死不足惜,可是人若是死了,便什么也做不成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