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詭迷境鳳舞楚地
出了青丘，夜已經深了。
少疆想問問墨白，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卻見墨白在前面一路走得飛快，腳下像抹了油一般，少疆每每正要跟上，便又被墨白甩開了。
少疆跟在后面，一路上以為墨白生氣了，便干脆直接落后半步，不敢多言。
可那墨白在前面根本就不是生氣，她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的乃是害羞，全然不知如何面對少疆。
于是從青丘到楚地的萬里路程，墨白和少疆竟只用了一夜便到了。
到了楚地，天色剛明。
楚地地處偏遠，原本乃是妖獸聚集之地，后來人間不少罪臣和逃犯被發(fā)配于此，漸漸形成了凡人與妖獸共居一地的習俗。在這個地方，見到妖獸、見到神明都不奇怪，還有不少凡人和妖獸成了親，與中原十分不同。
墨白和少疆踏進楚地，便發(fā)覺這地方的居民都起得很早，現(xiàn)如今不過天色將明，街道上便已經十分熱鬧了。人們臉上都畫著五彩的油墨，裝扮得十分隆重，朝著內城而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儀式。
墨白和少疆跟著人群，一起往前走，忽然聽見前面一聲尖利動聽的鳳鳴，人群全都歡呼起來。
早晨橘色的天空中，一只長了九個頭的鳳凰振翅飛到半空中，仰著頭，一身橘色的羽毛流光溢彩，如同披掛了彩虹一般，將每個人的臉龐都映照得喜氣洋洋的。
這便是楚地的圖騰——九鳳赤宴。
九鳳赤宴在半空中繞了幾圈，下面的眾人紛紛跪倒在地，朝著赤宴磕頭，嘴里念念有詞地說著墨白聽不懂的方言，像是在祈愿，可表情卻不甚輕松。
赤宴飛了幾圈，朝一旁立著的一只火把頂端站住了，那火把約摸十丈高，墨白仰著脖子往上看，只見那火把被裝飾得十分好看，其中插滿了彩色的旗子和細細繪制的經幡。
等赤宴站穩(wěn)了，人群里一個全身涂滿了油彩的男子走了出來，舉了個熊熊燃燒的火炬，對眾人振臂呼號。只見周圍密密麻麻的眾人聽到那人的呼號，全都整齊地直起身，朝著赤宴歡呼，如同一問一答一般，幾個回合后，那男子將赤宴站著的大火把引燃了。
那大火把中塞滿了松香和脂油，火焰一下子燃得極旺，如同一條火龍，朝著赤宴燒了上去。
眼見火焰燒到了腳下，赤宴振臂一揮，朝著半空中而去，一聲鳳鳴，眾人再一次跪倒在地，低了頭喃喃自語地等待大火把完全燃盡。
黑色的殘渣從大火把上飄下來，落到地上，散在空氣里，墨白的鼻尖滿是濃重的松樹香氣。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大火把便燒完了。眾人紛紛起身，將地上帶著黑色火把殘渣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拿手指蘸了，喂到嘴里，一人吃了一口，便又朝著赤宴磕了個頭，而后轉身四散而去。
這一套儀式之后，天色已經大亮了。
少疆和墨白朝前穿過人潮，往赤宴那邊擠過去。
赤宴落了地，化作一個穿了一身紅衣的少女，那女子眼神如炬，眉間一點紅色的朱砂痣，一頭黑發(fā)扎起了漂亮的云鬢，裝飾著幾片橘色的鳳凰羽毛，神色高貴不可一世，身邊跟了數(shù)十個低眉順眼的仆從，正要往身旁一頂極致艷麗的轎子里鉆。
“等等！”墨白朝著赤宴喊了一聲。
赤宴聽到了，直起身，朝著墨白轉過修長的脖頸，下巴微微收著，而后笑著轉過了身來。
墨白和少疆朝前趕了幾步，走到赤宴面前。
“你們找我？”赤宴的聲音如風鈴一般，清脆優(yōu)雅。
墨白正要開口，看到身邊一圈的凡人，只覺得自己在凡間的名聲不是太好，這突兀地亮出身份，恐怕不僅要不到金石，還可能惹上麻煩，便又頓了頓，沒說話。
身后少疆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說道：“對，我們從中原過來，特意來找赤宴你幫忙?！?p> 赤宴目不轉睛地盯著少疆，笑了笑，說道：“特意來找我?。∥揖砒P赤宴可不是什么小人物都見的?！?p> 少疆聽了，側過頭看了看墨白，而后抬了下巴，說道：“九鳳赤宴乃是整個楚地的圖騰，身份自然高貴，可是我們兩的身份，恐怕也是不太方便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便挑明的，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p> 赤宴往前走了一步，眼里好像有熊熊火焰，朝著少疆和墨白仔細看了一眼，問道：“這位姑娘，你什么話都不說，是啞巴嗎？”
墨白愣了一下，正要開口，便聽少疆搶答道：“這位姑娘是我的夫人，比較……靦腆。”
墨白瞪大了眼睛，瞧著少疆，卻聽赤宴冷笑一聲道：“哼，跟我來吧。”
赤宴說完，彎腰鉆進轎子里，大紅的紗簾垂下來，四角八個轎夫起身，將那頂轎子輕輕緩緩地抬起來，沿著大路，穿過叩拜的眾人，一路往前走去。
墨白跟在轎子旁邊，狠狠瞪了少疆一眼，少疆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壓低聲音和墨白低語道：“我?guī)湍愦驁A場，你怎么還不高興?。俊?p> 墨白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來：“下流?！?p> 少疆聽了，竟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心情大好。
一路進了赤宴極盡尊榮的府邸，仆從便將墨白和少疆領到了客堂。等了片刻，便見赤宴踩著一雙毛茸茸的軟底鞋子一步一搖地走了進來。
赤宴已是換了身衣服，剛才一聲張揚的紅衣褪去，換上了一身柔柔的霧粉色。進來在主位上坐了，直說道：“現(xiàn)在該表明你們的身份了?！?p> 墨白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真神墨白?！?p> 少疆緊跟著說道：“魔君少疆?！?p> 赤宴抬起眼，瞧了墨白和少疆一眼，垂了眸問道：“大名鼎鼎啊，不過，我這楚地并未收到兩位成親的請柬啊?！?p> 墨白聽了，解釋道：“剛才是少疆胡說的，我們并未成親。”
“哦？”赤宴抬了眼，瞧了少疆一眼，而后端起手里的茶杯，長長的指甲上畫了如火花一般的圖案，亮晶晶的如要滴下水來，她低頭抿了一口茶，朝少疆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切好商量了，你來找我，所求何事？”
少疆瞇了瞇眼，嘴角玩味地噙著一絲笑，說道：“找赤宴姑娘你，討點金石?！?p> 赤宴聽了，一副早已料到的樣子，放下茶杯，往鋪了厚重軟墊的椅背上靠了，說道：“我這金石你討不走，只能換?！?p> “好啊，那便出價吧?！鄙俳f道。
赤宴聽了，滿意地笑了，伸了手指著墨白，說道：“我很公道的，就用她的命來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