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九色神鹿
我穿越眼前那片耀眼的白光，我以為依然會回到那片崖壁前。但就在此時，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變故發(fā)生。
周圍忽然變得一片漆黑，之后我的腳就踏了個空，身體如從懸崖跌下，快速墜落，連給我驚呼的余地都沒有。
我就這樣墜入黑暗的深淵之中。驚愕之中，周圍的一切仿佛不斷發(fā)生著變化。日月星辰，斗轉(zhuǎn)星移，我仿佛看到一片星空，又好像看到的是宇宙銀河。宇宙中，我顯得如此渺小。周圍的黑色，時而隱沒，時而又如黑洞般吞噬一切。
在這墜落的過程中，我似乎又聽到了那個哭聲，但很快就消散在更加嘈雜的聲音中。周圍不斷地閃過一幅幅畫面，那是記憶中的畫面，那是一個個記憶中的面孔。
等等……為什么會如此陌生，我甚至都叫不上名字。霎時間，那一幅幅記憶中的畫面恍如隔世。
那是走馬燈嗎？
只是，現(xiàn)在的情況沒時間留給我做過多的思考。下一刻，我只覺觸碰到什么濕潤的物體。
“噗通”一聲，我落入了水中。耳邊立刻洶涌而來的水聲令我驚慌失措。我只知道，我墜入到了洶涌湍急的流水里，水的沖擊無比猛烈，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拖拽著我的身體，害我不斷翻滾于激流之中。我只能跟隨著急流不斷向更深的地方流去。
周圍依然是一片漆黑，只有依稀看見不斷泛起的漣漪和巨浪。我不斷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墒?，每當(dāng)我的頭露出水面呼吸一刻后，只能看見洶涌的大潮再次將我的頭壓到了水里。反反復(fù)復(fù)，終于我又一次將頭奮力抬到水面上。然而我只能大喊：
“救，救命！”
隨后又扎進(jìn)了水里，還吃進(jìn)了好幾口水。對于死亡的恐懼迅速攀升?？晌乙廊徊粩鄴暝?。我不能死！至少現(xiàn)在不能，哭聲還沒找到，答應(yīng)佛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我只覺自己的身體在洶涌的水中不斷向下漂流。我的身體，就如同一葉孤舟在湍急的水流中不斷旋轉(zhuǎn)翻滾，輾轉(zhuǎn)反復(fù)。周圍沒有可以抓的東西，又是一片漆黑。
這時，耳邊除了澎湃的水聲，我似乎聽到了戰(zhàn)場的呼聲，兵戈相向，武器的碰撞聲，殺戮不斷的嘶喊聲。
這里到底是哪里？還是佛國世界嗎？我仿佛是在歷史的急流中，不斷急流勇退。
不能這樣，要往前！往前！
我嘗試著逆流而上，我不斷拍打著水面，用著記憶中各種游泳姿勢，試圖抵擋激流的掌控。初顯成效，順流的速度減緩了，但是還不夠。我的身體依然陪著激流，被帶入更深的地方。
“有人嗎！救命??！”
只可惜，沒人回答我的呼聲。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我似乎會一直順著這如滔滔黃河的水流，一直流向深淵。剛才所浮現(xiàn)出的那一張張記憶中的畫面，那一個個叫不上名字的人，似乎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
一道白色的光點慢慢向我逼近。起先那是個悅動的光點。隨著它的接近，我愈發(fā)看清了它的身形，那是一只通體白色的鹿。
“別怕孩子，我來救你了。”聲音如同一位慈祥的母親。
此時備受激流折磨的我，精神已經(jīng)恍惚，眼前閃爍著點點星光。模糊的視野中，只有那只白鹿。我看到它的身上似乎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那可能也是我的幻覺吧。
我閉上了眼睛，沉入另一片黑暗中。我長出了一口氣，不再煎熬，不再去想什么哭聲，不再去想什么生死，也不再去想那些閃過的記憶和塵世的喧囂。
僅在此刻，我仿佛終于找到了，一直苦苦尋求的人生中最安寧祥和的時刻。如果能一直持續(xù)下去的話……
我猛然睜眼，只感覺到胸口處一陣擠壓，一大口水就從肺中吐了出來。那最安寧的一刻就這樣過去了。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并立刻慌張地望向四周。此時眼中已經(jīng)是一片光明，天空依然是一片血色的朱紅，但太陽散發(fā)著它原本就耀眼的光芒，又是另一種奇異的天象。我躺在一處溫?zé)岬纳惩辽希砼粤魈手粭l黃色的河流。
難道我剛才是在黃泉走了一遭？這里又是哪里？一連串的疑問令我無所適從。
直到身邊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來。
“你醒啦，怎么，身體還好嗎？”
聽到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卻又十分陌生，那是慈祥的聲音，充滿了母愛。
“還，還好。謝謝你救了我?！?p> 我向聲音的地方看過去，就看到了它，一只散發(fā)著光芒的白鹿。不，應(yīng)該說“她”更為確切，她會說話，也是她救了我，她的神情中似乎透露著神性，和慈祥的光芒。那是一只通體白色，但身上有著九色花紋的神鹿。
九色鹿？
我的腦中突然憶起這個名詞。作為神鹿，她的聲音充滿慈愛，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撫慰著剛剛驚醒的我，惶恐的內(nèi)心。她的身形比一般鹿要大，卻又要纖細(xì)許多。
神鹿踏著矯健優(yōu)雅的步伐，慢慢向我靠近。
她問：“孩子，你是誰？為什么會流落至此，以至跳入黃泉之水呢？”
“我，不知道?！蔽也粩鄵u頭。
我確實不知道，從佛界踏出來的那一刻，我就掉入了萬丈深淵，還有那一幅幅記憶畫面是什么？那真的是我的記憶嗎？我仿佛再一次迷失了。然后一陣波折，被神鹿所救，之后就到了這里。
“這里是哪？”
“這里是恒河?！?p> “恒河？”我不禁質(zhì)疑出聲，難道我還穿越到了古印度？
“這條河，真的是恒河？”我不禁再次確認(rèn)。
九色鹿點點頭，她細(xì)長的雙眼溫柔地看著我，“孩子，你應(yīng)該是在尋找什么吧？”
“對……一個哭聲?！?p> 我以為神鹿會因此提出疑問，可她并沒有，她只是慈愛地說道：“抱歉，對此我一無所知。但不遠(yuǎn)處就是一個王國，去問問那兒的國王吧，他或許知道點什么?！?p> 神鹿散發(fā)出更耀眼的白光，九色的花紋在她的身上絢爛奪目，她的前蹄抬起，竟踏空躍起。很快，她以優(yōu)美的姿態(tài)踏空而行，她的身后拉出一道彩虹般的流光。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就躍到了空中。紅色天空下，她是比太陽更耀眼的那束光。
“等等，我還沒有報答你的救命之恩?！?p> “不必報答孩子，你只要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這就夠了?！?p> “我，我一定不會的?！?p> 我抬頭看著神鹿，就如同看著母親。她似乎輕輕地微笑著，盡管我不知道鹿的微笑是什么樣子的。我站在恒河邊，一直看著她不斷地遠(yuǎn)去，直到她變成一個白色的光點，知道整片紅色的天空下看不到她的蹤跡，而我卻在這時陷入了沉痛的思考。忽然一陣大風(fēng)掠過我的身體，迷茫的塵埃攀升到我的頭上。
話說回來，我的母親是誰？為什么我記不起她的樣貌，甚至連名字都忘了？我這是轉(zhuǎn)生了嗎？
我……又是誰？
迷霧，籠罩了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