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趣的假期

　　運動會開完，沒過完一周，就到了五一，又是一個小長假。

　　幾乎所有的同學(xué)，都在討論放假了去哪，是回家還是去旅游。各有各的一套說法，也各有各的支撐論據(jù)，誰也說服不了誰?；蛟S大家都沒有，存說服誰的心思，生活畢竟不是說教，紛繁復(fù)雜，才是它的本來面目。

　　對于江辭而言，呆在學(xué)校，是他的唯一選擇。放假出去旅行的人多，尤其是這種小長假，選擇出門旅行的人就更多了。

　　江辭雖然一直想去外面走走，但絕不是現(xiàn)在。首先是金錢方面的限制，做不到經(jīng)濟獨立，就不會有這些奢求；其次，在這樣的日子里出去旅游，到處都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反而影響了觀看景色的興致。出去旅游是觀賞山水的，不是去看人頭的。

　　江辭總是在想，等以后自己經(jīng)濟獨立了，找一個不會有很多人去的時間，去一些自己向往了很久的地方，最好有喜歡的人能陪在身邊。可是轉(zhuǎn)念有一想，等以后上了班，經(jīng)濟是獨立了，可還會有時間嗎？要么就等放長假去，要么就選擇不去。若是選擇放長假去，與現(xiàn)在去又有什么不同了，現(xiàn)在起碼，還有大把的時間可隨自己支配。

　　有時想想，自在享受旅游就是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沒法實現(xiàn)的夢。當(dāng)你有時間時，往往經(jīng)濟沒獨立，而當(dāng)你經(jīng)濟獨立了，卻再也找不到時間了。

　　顧北利用這次長假，去了他女朋友上學(xué)的城市，是一個南方的海邊小城。因為臨近海邊，所以在氣溫普遍偏高的南方，那里的氣溫也不算太高。

　　早在運動會之前，顧北就已經(jīng)在盤算這次旅程，每天關(guān)注著那個城市的溫度，搜索可以去玩的景區(qū)，看女朋友是真，看海也是真。唯一差強人意的是，在買票時，由于疏忽，沒能買到軟臥。他是低估了長假出門旅游的人們的熱情，那比夏天的溫度，不知高了多少度。

　　其他人都回了家，就連林慕元也回了家。他們都不理解江辭，為什么放假了，卻一絲回家的念頭都升不起。林慕元也同樣離家很遠，要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他也不照樣買了回家的票。以前江辭說是距離家遠，坐車太累，或許只是借口吧，剛好這個借口也是實情，才更容易讓人毫不思索的接受，可細細推敲，才能看出它的不合理來。

　　思鄉(xiāng)戀家，本就是異域游子，最本真的情感表現(xiàn)。也是幾千年來，不斷唱和，且最能引發(fā)共鳴的，它早已打破了時空的限制。

　　江辭也并非看上去的那般毫不在意，他也同其他人一樣，甚至比其他人還強烈。但他也比其他人更克制，把一切都裝在心里，表面越是平靜，心里越是洶涌澎湃。

　　那些能隔兩三周就回一次家的同學(xué)，想必是最幸福的，同時他們也是很少有離家住宿經(jīng)歷的。而江辭從初中開始，就已經(jīng)離家住宿了，從一周回家一次，到后來高中時，只要放長假就會回去，再到現(xiàn)在的一學(xué)期一次。

　　江辭常常在想，以后工作了，怕是得一年才能回一次了。在往后推，估計得兩三年，才能回去一次吧。你若是不能提早適應(yīng)，只會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吃些不必要的苦罷了，對于自身，又能有何意趣。

　　李子一給江辭打電話時，他剛好睡著了。李子一在放假前，就買了去BJ的票，他還興沖沖的邀請江辭一起去，毫無疑問，他遭到了江辭的拒絕。

　　理由是不想去，人與人摩肩接踵的沒興致。李子一也不勉強，只是一個勁的說可惜，江辭聽的出來他在可惜什么，按李子一自己的話說，現(xiàn)在不瘋狂，以后就沒機會了。江辭也知道，但也不想逼迫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醒來的江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未接來電，足足有五個之多，全是李子一打來的。過了今天，還有一天假期就結(jié)束了。不管是離校回家的同學(xué)，還是出門旅行的同學(xué)，都已經(jīng)開始返校了。假期里安靜的校園，也逐漸隨著返校同學(xué)的增多，而慢慢變得熱鬧起來了。

　　就在前一天晚上，江辭和李子一通完視頻電話，知道李子一也是今天回來。江辭以為他會直接回學(xué)校，畢竟在外面玩了好幾天，回來后的第一選擇，當(dāng)然就是回自己宿舍，美美的睡一覺。因此就沒有問他，回來去哪的話。

　　江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五個未接來電，就知道李子一來找他了?？粗罱囊淮蝸黼姇r間，是半個小時前，江辭想應(yīng)該還來得及。回撥電話后，李子一很快就接了起來，應(yīng)該是在一直玩手機。江辭問及李子一現(xiàn)在在哪，李子一說是坐了公交，正在往江辭的學(xué)校趕。

　　江辭掛了電話，看了一下窗外，太陽早就落了山。他中午吃過飯，就一直躺在床上聽歌，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jīng)是黃昏，手機里的音樂也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江辭看著窗子，發(fā)了一回兒呆，回想起自己這幾天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每當(dāng)他刷朋友圈的時候，看著同學(xué)們精彩紛呈的假期，就越發(fā)覺得自己生活的無趣。他很少發(fā)朋友圈，雖然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沒必要搞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意思，想來還是跟自己生活的無趣，也不無關(guān)系吧。

　　預(yù)計李子一快要到自己學(xué)校了，江辭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合上了打開的窗子，洗漱一番后，鎖上宿舍的門，走出了學(xué)校。晚上的北城，還是很冷的，江辭有些后悔，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出了門。

　　江辭所在的省城，晝夜溫差大，早上和晚上很冷，不是說是風(fēng)很大，事實上很多時候是沒風(fēng)的。說是冷，倒不如說是涼更準(zhǔn)確些，那是侵入骨髓的涼，是從骨頭縫里散發(fā)出來的涼。從中午開始，氣溫猛地飆升，毫無預(yù)兆的，跳躍式的升高，這高溫會一直持續(xù)到黃昏，等到太陽一落山，就開始轉(zhuǎn)涼。這次不是驟變的，等你感覺到時，這份涼意已經(jīng)滲透進了肌膚里。

　　這還未完全進入盛夏的氣溫，就像是一個易怒易笑的淘氣孩童，說變臉就變臉。因此人們往往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穿著帶有長袖的衣服，而一到下午，又不得不將衣服脫下。他們會把衣物，隨身帶在身邊，以便晚上的時候有衣服可穿，不至于被凍感冒。

　　江辭剛出校門，就看到一輛公交車，停在了距離學(xué)校不遠處的公交站臺旁。等車停穩(wěn)后，隨著車門被打開，江辭看到拉著皮箱，或是背著書包的校友，陸陸續(xù)續(xù)下了車。有些同學(xué)穿著長袖衣服，大概都是本地的，或是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待了兩三年的高年級的學(xué)長學(xué)姐，因為了解本地的天氣，早就做了準(zhǔn)備。還有一些則只穿著短袖，剛一下車門，就渾身哆嗦。有一些體弱的女生，沒走幾步，就已經(jīng)開始打起了噴嚏。這些同學(xué)，一看就是外地過來的，毫無經(jīng)驗的，與江辭同一級的，大一學(xué)生了。

　　李子一也混在人群里下了公交，身上背著書包，手腕里掛著錢包，帶著耳機聽著歌。看到招手的江辭，就疾步走了過來。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遠遠的就拋出了這么一個問題，流里流氣的語氣。江辭早就知道會有此一問，這才是李子一。

　　“睡著了，沒聽到。”江辭打了個哈欠，像是在配合自己沒有撒謊似的。

　　“是不是又設(shè)置的靜音?！边€是略帶痞氣的語氣。

　　“不然了?！苯o不可置否的回答著。

　　“你把手機設(shè)置成響鈴死你了嗎？你不接電話拿著手機干嗎？當(dāng)擺設(shè)嗎？”李子一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看得出來是有些氣急敗壞了。

　　“我睡著，就算是在旁邊，有一輛車都吵不醒，靜音和響鈴區(qū)別不大?！苯o不緩不急的說著，語氣里滿是無所謂。

　　江辭的手機一直設(shè)置的是靜音，不管是上課還是在平常，都沒有區(qū)別。有時幾個舍友打電話給他，他很多時候都是接不上的，他們也會像李子一這樣說江辭。

　　江辭也不是沒試過給手機設(shè)置個鈴聲，往往時間不長就又改成了靜音模式。對于手機在來電之后的震動，江辭很多時候都顯得不夠敏感，以至于他老是接不上電話。一般江辭出去，如果有其他室友，他們找江辭，往往會打給他旁邊的同學(xué)，若是只有他一人，江辭回撥回去后，他們總是說不再給他打了，因為沒用。

　　江辭知道他們說的是氣話，也會請求朋友的諒解，但要他在課后把手機從靜音模式換成響鈴，卻是辦不到的。

　　“你吃飯了沒？”李子一也知道江辭的脾性，發(fā)過火之后，也不再去糾結(jié)，手機是靜音模式還是響鈴模式的問題了。

　　“沒有?！苯o很誠實的回答，若是換了其他人問這個問題，他多半會撒謊。而在李子一面前，沒必要撒這樣的謊。

　　“你睡醒來時，食堂里已經(jīng)沒飯了吧?！崩钭右贿€是氣不過江辭沒接他電話的事，語氣里帶著譏諷。

　　“怎么可能，現(xiàn)在還早了。”江辭聽出了李子一話里的譏諷，說話時語帶調(diào)皮。

　　“我給你帶了些BJ的特色小吃，不接我電話，都不想給你吃了。”李子一語氣里，滿是委屈。

　　“這么好的嗎？今晚有口福了?！苯o聽到有美食，眼睛都綠了。

　　李子一看著加緊步伐的江辭，腹誹道：“還是老樣子，聽見美食就樂成這樣，真沒出息”。李子一雖然心里說著沒出息，卻也加緊了步伐，眼睛里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

　　李子一很慶幸，他們雖然分隔兩校，還好江辭一直沒變，自己也一直沒變。最起碼，他在和江辭相處的時候，他能確定自己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