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餅鋪里,楊奇和老魏掌柜互相看著。
老魏掌柜隨意那么一瞥,他拿手比劃著:“哎喲,原來是富貴郎??!方才您一直戴著那玩意兒,小老兒我愣是沒認出來?!?p> 然后,他朝著胡三擺了擺手:“楊府武士有三百,按理說人都招滿了,可您竟和富貴郎相識,這......便不是什么難事了。”
說著,老魏掌柜轉身走開,邊走邊嘀咕著:“既已識得楊府公子身旁的大紅人富貴郎,何故又來拿小老兒逗趣?!?p> 胡三聽得仔細,這才笑呵呵的:“老掌柜,我們再點幾籠蒸餅,算是賠罪了?!?p> 老魏掌柜回頭做了個揖:“哎喲,賠罪可當不起,只是日后入了楊府當差,時不時來照顧下小老兒生意就好?!?p> 胡三應諾著,他看向了楊奇。
楊奇假裝對剛才的事情毫不在意,他夾起一筷醉芹放入嘴中,又把視線看向大街上,說到:“看起來,這幾年大隋和突厥處得不錯啊?!?p> 胡三見楊奇不提這事,也識趣地岔開話題,他點了點頭:“草原這幾年聽說也不太平,突厥人在我大隋境內倒是安分了不少。聽聞自早些年,長孫晟將軍出使塞北之后......”
楊奇耳里聽著胡三的解說,嘴里嘗著酸酸脆脆甜甜的醉芹,心里卻在思酌著:
“這個神神秘秘的老魏掌柜,他怎么會知道我在破廟里胡編的楊府家丁‘楊富貴’這身份?”
楊奇瞥了一眼老魏掌柜。
老魏掌柜在招呼著客人,看不出什么異常。
楊奇又看了眼正口若懸河的胡三,心想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些“古人”。
以后,態(tài)度上要更重視了。
。。。。。。。。。。
蒸餅鋪里。
山賊們已經吃好了蒸餅,他們都站了起來。
楊奇用手撕著蒸餅,放嘴里細嚼慢咽著。
何逢昌指著楊奇笑道:“果然不愧是公子身邊的人,吃起東西來都這么斯文。”
眾山賊都笑了起來。
胡三冷哼了一聲,他環(huán)顧了下蒸餅鋪,就對著山賊們說到:“以后我等還要仰仗富貴郎,都多跟富貴郎學著點?!?p> 楊奇對著胡三擠出了笑,繼續(xù)低頭吃著,心里卻在暗想:“不是我吃不飽啊,實在是這楊府在哪個地方,我這記憶里沒有啊。”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老魏掌柜方向。
可老魏掌柜已經掀開簾子,到后面去了。
楊奇無奈:“不行,等想個別的法子。”
就在這時,蒸餅鋪外來了五六個戴著大皮帽子的突厥人。
他們一把就把籠屜掀開,結果手上被燙著了,就直接把籠屜扔到一旁去,又蠻橫地推開勸阻的店小二,拉起衣擺的布護住手,直接去拿蒸餅吃。
我去,這么囂張。
何逢昌看不過去,正要開口罵人。
一群山賊也有動怒的。
胡三已經伸手攔住,提醒著:“今日,誰也不許多管閑事!”
拿了蒸餅的突厥人正往店鋪里面走來。
楊奇瞬間有了主意。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我吃好了?!?p> 胡三點了點頭,下令:“走?!?p> 山賊們就往外走去。
楊奇跟在最后面。
蒸餅鋪門口因為擺著臺子,上面放著蒸籠,方便當街賣蒸餅,所以只剩下一個窄窄的通道。
往外走的山賊們和往里走的突厥人撞上了。
他們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
頂在最前面的何逢昌板著臉,語氣豪橫:“讓開!”
突厥人不但不讓,反而頂了上來,用著生澀的漢語:“你,讓開!”
何逢昌瞪著眼睛盯著突厥人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突厥人毫不示弱:“你這中原、羊、羔崽,讓開!”
雙方互相對罵了起來。
楊奇心里樂開了。
可看了一會,發(fā)現......雙方就是不動手。
這還不簡單。
楊奇左右看了看,就轉身抄起一盤醉芹,混在人群里,把盤子朝著突厥人砸去。
裝著醉芹的盤子劃出一道完美曲線,直接蓋在了領頭突厥人的寬臉上。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領頭的寬臉突厥人抹了抹臉上的醉芹,大吼了一聲,向前撞過來。
于是蒸餅鋪里,聲音鼎沸,兩邊的人扭打在一起。
楊奇趁機跑到后廚。
老魏掌柜正在和面。
楊奇上前行了個禮:“多謝老魏掌柜?!?p> “公子,您沒事吧。”老魏掌柜連忙把手在面前的圍兜里擦了擦,接著一把握住楊奇的手臂:
“公子,我聽說您一早出門就不見了蹤跡,可擔心死我這小老頭了?!?p> “原來他真的認識楊奇,而且關系還很親密。只是身為公子本尊,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楊奇一時之間,沒想好該如何開口。
老魏掌柜上下打量著楊奇:“公子,您失蹤后,隨從們只在原地發(fā)現了一根帶血的木棍。讓我瞧瞧,是哪里受傷了嗎?”
楊奇眼前亮了,他伸手指著自己的腦后:“哎,別提了,一早出門,后腦勺上就挨了一棒,到現在我還暈乎乎的,連我住哪里都不記得了?!?p> “?。 ?p> 老魏掌柜一聲驚呼:“快給我看看。”
楊奇稍微低了下頭,再次把話題往地址上引:
“我這沒什么大礙。老魏掌柜,那群人是山賊,眼下要跟著我去家里、府上的,可我現在連楊府在哪個方向都不記得了。”
“并州四大商戶,都在城西,走過去就能看見。門口還有金字牌匾寫著‘楊府’?!崩衔赫乒裾舷虏榭礂钇娴膫麆?,聽楊奇這么一說,又急急說到:
“那您趕緊、趕緊到后面躲起來。”
楊奇伸手按在老魏的手臂上:
“我要是在這里不見了,只怕他們要把這里翻個底朝天。
而且,那群人窮兇惡煞的,只怕會害了你?!?p> 說著,他突然想到:“對了,老魏掌柜,你怎么知道我化名楊富貴的事?!?p> 。。。。。。。。。。
蒸餅鋪里,山賊們和突厥人扭打在一起。
胡三猛地從籮筐里抽出刀來,架在領頭的寬臉突厥人脖子上,猛喝了一聲:“都給我住手!”
正在打斗的人們停下了動作。
領頭的寬臉突厥人用著生硬的漢話說到:“你,贏了!”
胡三把刀慢慢地抽了回來。
突厥人跟著他們領頭的離開了蒸餅鋪。
胡三這會左右看了看,沒見到楊奇,大吼道:“人呢!”
山賊們都看向了蒸餅鋪的布簾,那里就是后廚。
胡三大步沖了上去,一把扯開布簾,就見到楊奇正往食盒里裝蒸餅,嘴里還咬著一個蒸餅。
楊奇瞥了一眼胡三,繼續(xù)往食盒里裝蒸餅,他張開嘴,咬著的蒸餅掉了下來:“公子就愛吃這家的蒸餅,我給他帶點回去。對了,三寨主,你怎么拿著刀?。俊?p> 胡三訕訕地笑了笑,他把刀遞給一旁的小山賊:“沒事,我就拿出來嚇唬嚇唬那些突厥人?!?p> 。。。。。。。。。。。。。。。。
楊府門前。
楊奇雙手抱胸前,回想起在蒸餅鋪里的對話。
老魏掌柜:
“瞧我,一時著急,差點連正事都忘了。
公子,您就放心地回去,三郎那邊早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p> 楊奇:“三郎?”
老魏掌柜先是一愣,隨即想到楊奇什么都不記得了,他點了點頭:
“公子,三郎就是一直跟著您,整日里戴著黑臉面具、貼身保護您的那個小郎君。”
楊奇正準備再問,已經聽到外面胡三大喊的聲音:“人呢!”
他連忙左右看了看,拎起一個食盒......
。。。。。。。。。。。
楊府門前。
楊奇摸了摸下巴,心想:“既然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那么,就開始吧?!?p> 說著,他走向了楊府大門,伸手拍了起來。
門一下子開了,原來大門竟是虛掩的。
楊奇回頭向著胡三他們說到:“你們且在這里等著?!?p> 胡三走上前來,行了個禮,小聲地說到:“及時雨兄弟,此事成了,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稱?!?p> 楊奇知道他這在畫餅,這個套路,前世的自己玩得可比胡三牛多了。
當下他只是笑了笑:“那我就高攀了,胡三哥。”
胡三微微點頭,隨后大聲說到:“富貴郎請便,小的且在此候著就是?!?p> 楊奇正要關門。
胡三已經伸出一只腳探進了門檻,卡住了門,這樣門就關不上了。
楊奇看到胡三的小動作,只得停下了關門的動作,他不再理睬胡三,徑直往后院走去。
一路走了進去,楊府的布局應該是有幾進幾出,沿途點綴布置著花草盆栽,可以看出家中的殷實。
可詭異的是,路上沒有看見一個人。
穿過前廳、正廳,繞過玄關,來到一個看著像個花園的院子。
一顆大大的白玉蘭樹前,有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傲然挺立。
他看到楊奇,躬身行了個禮:“公子,您回來了?!?p> 語氣里聽不出一點感情波動。
黑臉面具人。
看來他就是那個三郎,楊奇左右看了看:“三郎,其他人呢?”
三郎:“其他人?您是說老周管家和那些仆人吧,他們都在后院。”
楊奇擺了擺手:“我是說那三百護院武士呢?”
三郎露出詢問眼神。
有了在蒸餅鋪的經歷,楊奇直接伸手指著腦后:“哦,我這里挨了一棍,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p> 三郎點了點頭:
“公子,看來您腦后受的傷的確不輕。
您忘了嗎?您這些年和人賭斗,已經把鋪子都輸光了,那些武士,自然也都遣散了?!?p> 楊奇一愣:“??!”
我去,這什么公子,原來是敗家子啊。
他一把抓住三郎的手臂:
“那,那總會留下那么三五十個看家護院的吧?沒有三五十個,也有那么十幾二十個吧?”
三郎慢慢地搖了搖頭。
楊奇抱頭哀嚎:“不會吧不會吧,堂堂并州四大商戶之一的楊府,竟然連那么十幾二十個護院武士都沒有。”
三郎一本正經地回答:“更確切的說,只有我一個?!?p> 那一瞬間,楊奇本能地切換成歪嘴戰(zhàn)神模式。
這時,傳來一句喊聲:
“富貴郎,我等進來了!”
糟了,是胡三那群山賊,他們進來了!
楊奇看向聲音方向,瞳孔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