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寢室的簾子撩了起來,丹菊走了進來。
剛剛敷完藥,臉上都是褐色藥膏的劉墨仰著腦袋枕在涼枕上,只兩只眼珠子往外轉(zhuǎn)了轉(zhuǎn),為了不讓藥膏流失,大著舌頭問道:“事……笨妥了?”
丹竹點頭,“回少爺,辦妥了,萬大夫已經(jīng)被丹竹領了出去?!?p> 劉墨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正幫著她包扎的雷小閃,又看了一眼丹菊,丹菊心領神會,忙將剛才在廂房門口和萬來勤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雷小閃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這種情況她早就想到了。
她今日打破常規(guī),劉老爺又正好是這么一個急躁卻精明的人,以萬來勤的聰明,他應該也能想到,就算他繼續(xù)賴在劉家,也得不到和以往一般的好處。
既如此,索性拿銀子走人,至于她這個“坑”了他的師妹,反正她落戶在大師兄杜源戶薄上,只要她的這個軟肋被他們握在手中,她就是插翅也難飛。
而這八年來,雷小閃也正是因為戶籍問題,才被杜源和萬來勤握在手中,既當了他們的搖錢樹,也成為他們沽名釣譽的工具。
只是想到今后要發(fā)生的事,雷小閃覺得她的名字他們想放在哪個戶薄上,就放在哪個戶薄上吧,本姑娘不在乎了!
只是,也幸好有劉家這么一遭,否則只這鏗城她就走不出去,起碼這一個月走不出去,還何談救人?
雷小閃將最后一塊紗布纏好,站起身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藥箱,對劉墨道:“三日后我就會離開,會留下足夠的藥,只要按照我說的按時喝藥、敷藥,你這傷必定會痊愈的,就算留疤,也不會可怕到嚇壞小孩的程度?!?p> “這么說,還會留疤?”劉墨咕噥了一聲。
雷小閃微微瞇眼,“是誰說男人靠的是能力不是相貌?你若是覺得以你如此嚴重的燒傷,還能不留一點疤痕,你可以派人去找這樣的大夫,也讓我見識一下?!?p> “雷大夫,你耳朵可真好使,我這么嘀咕你也聽得到?!?p> 劉墨先是驚嘆了一句,而后立刻解釋道:“你可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醫(yī)術,只是……只是還是有些不甘心罷了,不過這也不是什么過不去的坎,你別介意。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路引我已經(jīng)派劉管家去辦了,我爹還是認識幾個府衙的官老爺?shù)?,大事辦不了,像是路引這樣的小事一定不在話下?!?p> 這劉墨是劉老爺唯一的嫡子,又因為其母在九年前去世,劉墨認為母親之所以這么早去世,是因為心情長期低落,肝氣郁結(jié)所致,而母親之所以心情低落,乃是因為劉老爺納妾的原因。
自劉夫人去世后,這父子二人的關系就漸漸疏遠,劉老爺?shù)故且恢睕]有變,仍然很疼這個兒子,只是劉墨一看到父親,就想起母親愁眉不展的模樣,因此實在無法面對父親,在劉夫人五七過后,劉墨索性包袱款款,一走了之。
這一走就八年,只在過年時回來待上幾天,而且?guī)缀醪辉诩依锎サ氖莾蓚€姐姐家。
這次在外被燒傷的事情傳回來,劉老爺急怒交加,是自己親自去將人接回來的,在當?shù)卣埩藥酌忻拇蠓蛟\治后,都說想要治好難,劉老爺一咬牙,便帶著人回了鏗城,心道就算兒子真挺不過這一關,也要死在家中,不能做那孤魂野鬼。
其實照雷小閃來看,劉墨這傷還真的沒有那么嚴重,起碼離傷重不治還有一段距離,可能是當時剛剛燒傷之后,又被煙氣熏得閉過氣去了,這才讓人覺得這家伙奄奄一息,難以救治了。
“這件事多謝你了,你現(xiàn)在快睡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神,對你的傷情有好處?!?p> 劉墨雖然還想問的更詳細一點,但是的確覺得疲乏了,倒也沒有糾結(jié),閉上眼睛,立刻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睡得還挺快!
雷小閃囑咐丹菊好好照顧劉墨,自己便先去了她暫居的廂房,因為要照顧劉墨這種傷患,她自然也是住在劉墨院子中的。
中午吃過丫鬟送過來的午膳,雷小閃這才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自己再活一次這前前后后的事。
之前,不,這應該算是她的上輩子了,她死在一個叫做半周界的地方,是怎么死的呢,他們幾個外地人結(jié)伴前行,要去一個叫做齊云寺的地方。
路上遇到其他兩伙人正在搶奪食物,她也不知被誰撞到了,后腦直接撞到了后面的大石頭上,就那樣很窩囊很無措很不幸的死了,以至于現(xiàn)在回想起來,雷小閃自己也不知該用什么語言來形容死的那般無語的自己。
其實不知該說幸或者不幸,當初她獨自一人,沒有現(xiàn)在超過常人的五感和力氣,竟然能走那么遠,以至于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內(nèi),她甚至異想天開的認為自己或許真的有運氣走到那個人們口中的樂土。
只是事實證明,幸運是有時限的。
不過,雷小閃看了一眼自己不是那么白嫩的雙手,很真實,或許她的幸運才剛剛開始。
三日的時間過得很快,這三天,劉墨的院子人來來往往,都是劉家的親朋好友,其中來的最頻繁,對劉墨最為關切的自然是他的兩個親姐姐。
劉墨大姐叫劉漣,二姐叫劉漪,都早已成親多年,劉漣倒還罷了,即使來,也只是在劉墨那里待著,照顧弟弟。
那劉漪每次來都要到雷小閃這里走一趟,問病情,問照顧,問飲食,反正所有能想得到的她都會問一遍,甚至不止一遍。
做了這么多年大夫,雷小閃見過的病患家屬何其多,什么樣的人她都見過,耐性早就磨了出來,那劉漪問什么她便答什么,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不耐煩。
“那個……雷大夫,我聽說你明日就要離開了?”
雷小閃在劉府的最后一天,劉漪又找了過來,一來便立刻問道。
雷小閃點點頭,“我有急事,必須去辦。”
“那你是要去哪里?”
雷小閃看了劉漪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二姑奶奶,此事劉老爺是知道的,路引還是他幫著辦的?!?p> 雖然是劉墨吩咐劉管家去辦的,但是她相信劉管家不會在不知會劉老爺?shù)那闆r下,就去幫著她辦路引。
劉漪聞言笑道:“雷大夫誤會了,我并不是不讓你離開?!?p> 雷小閃的確以為這位劉二姑奶奶因為擔心自己弟弟的傷情,不愿意她這個大夫離開,畢竟從前兩天這位二姑奶奶找自己問話的勁頭來看,她對劉墨這個弟弟很是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