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三人的臉上。
小鎧睜開了眼,懊惱自己昨晚沒拉窗簾。
這個房間有兩張大床,小鎧、路仁睡在一張床上,白則獨享另一張。
他們本就是孩子,這床只大不小。
還有一張小床,寶可夢們在上面橫七豎八地睡著。
小鎧睡眼惺忪,打著吹欠,他不照鏡子都知道此刻他有兩只熊貓眼。
昨晚他睡得很糟糕,白、路仁很早就睡著了但他卻怎么也睡不著。
一年到頭,總有那么一兩晚,人是不睡覺的,要么為了追番,要么為了游戲,還可能為了學習,最有可能是為了工作。
但小鎧并不在做這些事,他沒來由地在胡思亂想,思緒瘋狂跳躍,他想到了很多意義不明的東西,從迷唇姐到沙奈朵,從MEGA進化到超極巨化,然后就徹底失眠了。
半夜,房間又響起了小火龍尖銳刺耳的磨牙聲、杰尼龜吧唧嘴的口水聲以及各種奇怪的聲音……他更睡不著了。
他明明是個孩子,此時卻比大叔還頹廢,翻著兩只略帶血絲的眼,長嘆了口氣。
翻身下床,踩著兩只拖鞋,他走向了小火龍,一把將它提了起來。
“吼!”
小火龍很不情愿地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主人更加沒有精神的臉。
“陪我出去吹早風?!?p> 小火龍搖頭:“吼~”
“你同意了,好的!”
小鎧隨手將它放在了肩上,走出了這個房間。
小火龍委屈地翹起了嘴,水汪汪的眼睛似是要掉下眼淚。
房間外,走廊上,并沒有人,想來這個時間點大家都還未醒來。
小鎧徑直走出了走廊,迎面而來一陣風,令人清醒的涼風。他的精神狀態(tài)好了一些,小火龍卻打了個抖索。
走廊外的甲板上竟有許多人——三排水手面朝太陽站得筆直,在他們前方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他衣著考究,全身上下從帽子到鞋都是小鎧不認識的名牌。
小鎧摸了把臉,又用力揉著眼睛,奇怪,他們在干什么?
老人本是嚴肅的,看見一個男孩突然出現(xiàn),立即變得慈眉善目,他向小鎧點了點頭。
船長喜歡早睡早起的孩子,也喜歡愛笑的孩子。
小鎧就在笑,他盡力露出了小孩最純真最可愛的笑容向船長致意。他并不知道他們在這里干什么,自己好像打擾到他們了。
他就要走開,卻聽到了船長洪亮的聲音:“開始吧!”
小鎧還是出于好奇,立在了原地。
只見三排水手動作整齊劃一地向前出拳,又再劃開步子回身打出一拳,擊出的方向正是小鎧站的地方!
看到這么多沙包大的拳頭,他還能做什么呢?只能閉上了眼睛……
小火龍護主心切,從他的肩上滑落,抱住了他的脖子,用身體護住了他的胸口。
拳風獵獵,吹到他臉上火辣辣的。
“哈哈哈!小朋友,你什么時候在我們后面的?”
水手們當然不是想群毆這個小孩,他們是在打拳,只是小鎧不懂而已。
“啊?”
小鎧緩緩睜開了眼,此刻他無比清醒,從未如此清醒。
船長已走到他面前,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沒事吧?!?p> 這個老人的手格外有力,他每拍一下,小鎧的肩就要往下沉一分。
小鎧哭笑不得:“只要您別拍我肩膀,我就沒事?!?p> 船長的手停住了,他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把你當成一個小水手了!”
“嗯。”
小鎧現(xiàn)在只感到兩側(cè)肩膀已不是一樣重了,成了一桿失衡的天平。難道你們水手身體都是有一側(cè)更高嗎?他看向那三排水手,靠,還真是!
他將手放在小火龍腋下,將它高高舉起:“謝了,小火龍!”
剛才,小火龍直接以身作盾保護自己,作為主人的他自然是很感動的。他的胸膛到現(xiàn)在還暖乎乎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
船長看著這一人一龍,想起了一些東西,他最看重的東西。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鎧!”
小鎧沒理由不向船長說實話,況且他的基礎檔案肯定早就在船長手上。
“小鎧,倒是一個好記的名字。”
船長手背在后面,緩步走了開來。他又看向自己的水手:“今天就這樣吧?!?p> “是!”水手們齊聲喊道,邁著小步子跑離了甲板。
這些水手步伐一致,嚴聽命令,行動如風,跟軍人一樣。
小鎧也打算走了。
船長說:“你過來?!?p> 現(xiàn)在甲板上只有他們兩人,船長毫無疑問是在命令小鎧。
一個長者叫住小輩,小輩是一定要過去的。
小鎧老老實實走到了船長旁邊,問:“船長爺爺,有什么事嗎?”
以他的能力,他能做的只有給這位老人捶捶背,揉揉肩,或是幫他端一盤早餐。如果船長要他做這些,他樂意至極,絕沒理由拒絕,畢竟圣特安奴號是船長的,而小鎧又要在這白吃白喝七天。
“哈哈,爺爺?我可沒那么老,你還是叫我船長吧!”船長笑得格外爽朗,聽聲音確實不像個老人。
“好的,船長?!?p> 老水手都是不服老的,因為你一老就要下船了,就要告別刺激的航海生活了。像他這種人,寧愿死在船上,也不想下船當個漁民。
不過,像船長這樣的老派水手,也越來越少了。大航海時代其實早就過去了,昔日強盜作派、硬漢形象的水手不復返了!船長時常這樣喝斥今天的水手:“你們這些沒膽量的毛頭小子,有一顆冒險的心嗎?你們只是為了高昂的工資罷了!哼,你們現(xiàn)在喝的這些劣酒,在我們那個時代就是白開水!你們喊口號的聲音,還沒當年水手便秘時的罵人聲大!你們見到個大風大浪竟手忙腳亂,跟個女人一樣軟弱。說到女人,你們睡過的女人……(就此打住)”
第一次老船長這般破口大罵,水手們還會赤著臉,對比之下自愧不如,可聽多以后,他們就免疫了,只安靜地聽,即便被罵得狗血淋頭也不再變一下臉色。
挨罵是無所謂、可接受的,只要您老發(fā)工資就行。
還活在那個時代的大概也只有船長了。
小鎧懂寶可夢,卻不懂水手,他在船長面前真就只是個孩子,見識、閱歷甚至不及船長的三千分之一。
所以,他很尊敬這位老人,決不敢亂說話、開玩笑,絕對是船長說什么他就做什么。
對于小鎧這種順從聽話的孩子,船長也是喜歡的。
“小鎧,跟本船長去吃早餐!”
小鎧瞪大了眼睛:“是!”
……
他做夢也沒想到可以進入船長室,還是圣特安奴號的船長室。這樣的夢,只在游戲中實現(xiàn)過。
船長室的房間裝潢自然是全船最好的,該有的奢侈品這里都有,而且都是最高檔次。為了突顯船長的身份,嚴肅的黑,冷峻的白,寬容的藍是房間的三色調(diào),無論誰走進這房間都會自降一等身份,不敢無禮。這里有許多藝術品,大多是小鎧看不懂的,但他卻認得墻上的三幅世界名畫,它們分別是飛Z固拉多、怒釣蓋歐卡、電網(wǎng)綠毛蟲。
除開這些令人眼紅的物品,房間內(nèi)剩下的就是許多奇怪的東西:左面的墻上只掛著一個破舊的木船舵、一張被縫補過的海盜大帆布以及一頂插著羽毛的船長帽子;在房間四壁之下有一圈木桶,木桶是密封的,只有一兩桶開了蓋,飄出最烈最醇的酒香,能在這刺鼻的酒味中睡著的人一定是個酒鬼。
小鎧皺眉又皺鼻子,他不習慣這酒味,光是聞著就已發(fā)暈。
船長笑著蓋上酒桶蓋子,小鎧才好受一些。
小鎧看著四周,在桌子旁先坐下了,他是客人,雖然他只是個孩子。
其實,他并不是第一個來這里的孩子,也肯定不是最后一個。
人老了,就喜歡聊天。老人尤其喜歡與天真可愛的孩子聊天,因為他們不想再多耍心機、不想再去揣測對方想法了,這樣的交談可太累人了,是小伙子熱衷的。老人只想多說“廢話”,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有耐心的聽眾,聽話的小孩子很符合這一條件。
船長每天第二大的樂趣就在這里,他已跟很多孩子聊過天了。雖然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講,重復地講自己的水手人生,但他也樂此不疲。他講得既生動又有趣,就像是講評書,語氣抑揚頓挫,內(nèi)容一波三折,故事的開頭相同、結(jié)局卻不一樣。正因為故事好,孩子們才聽得下去,不然早就動手去拔這白胡子爺爺?shù)暮恿恕?p> 菜很快端上來了,沒有魚。只要是水手那肯定會吃魚吃吐的,他們盡量不吃海鮮,寧愿多吃點菠菜。
小鎧突然變得很乖,他不敢動筷子,只看著這些美食發(fā)愣。
如果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問:“你真的是小鎧?”
船長拍了下桌子,說:“孩子,吃吧!”
小鎧就是在等這句話,他眼中精光一閃,一雙筷子已飛舞起來,一張嘴開始風卷殘云。
小火龍也是如此,它現(xiàn)在終于不后悔今天早起了。
船長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并不乖,但很有趣。他提出筷子,就像是拿起了武器。
小鎧震驚了,船長的夾菜速度很快,至少是他的三倍!
你不能懷疑一個曾經(jīng)單身二十多年的男人的手速!
小鎧撇了撇嘴,手上動作又快了一些。
進來端菜的水手看著這一老一小,冒著冷汗說道:“船長,菜一定夠的,您和這位……小兄弟不急的。您平時不是只吃三盤菠菜嗎?”
船長筷子一壓,壓住了小鎧的筷子,他一嘴食物,說話含糊不清:“我……今……高興!”
小鎧咽下一口,用力想將筷子抽回,但船長的筷子功夫又巧又強,他動不了絲毫。
這頓飯吃得很久,小鎧從來沒吃得這么飽過。
原因嘛,一來,菜很可口,二來,有一個跟自己一樣不在乎形象的食客。
一老一小扔下筷子,同時笑出了聲,邊笑還在邊打嗝。
船長:“可惜你不是我的小孫子!”
小鎧搖頭:“我有爺爺了!而且,你不是說自己不老嗎?”
“哈哈哈?!?p> 船長叼著根牙簽,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小鎧“調(diào)皮”地笑著:“可以啊!”他反正都是閑,在哪呆著都一樣的。
于是,船長又講了一遍他風光的人生。
人到老,吹起牛,不臉紅。
小鎧還是從這潤色過后的故事中聽出了相當多的破綻,但他不點破,聽人吹牛自己也快樂。
他會插上一兩句,都是在詢問寶可夢,他對寶可夢的興趣明顯大于三真七假的故事。
船長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越來越高興,到后面干脆直接跑題,跟小鎧聊起對戰(zhàn)來了。
船長問:“假如我有一只自信過盛特性的暴鯉龍,你有一只妙蛙花、風速狗、椰蛋樹,你派誰?”
小鎧眼睛一亮:“風速狗!”
船長也眼睛一亮:“為什么?”
“因為風狗可以威嚇,速度也更快,直接給暴鯉龍點上鬼火,暴鯉龍就不行了?!?p> “不錯!”船長扔掉了牙簽,再問,“我有三地鼠和蜈蚣王,你有波可基斯和龍頭地鼠,我蜈蚣王毒擊波可基斯,三地鼠震級攻擊龍頭地鼠,你怎么辦?”
小鎧激動地喊道:“我直接讓飛機用愛麗絲圍棋,再讓龍頭地鼠用地震!”
船長驚道:“愛麗絲圍棋是什么?”
“就是那個技能!”
“哪個技能?”
“交換場地。”
船長猛拍桌子,這樣一個老人竟大笑不止:“你回答得很正確!”
他們又這般紙上談兵了一陣,船長看向小鎧的目光越發(fā)贊許。
他突然嘆息道:“看來正輝說的沒錯!”
“正輝?!”小鎧愣了,光是聽到這個名字他就已經(jīng)不自在了。
那天的事之后,正輝在他心中的形象變得極差。
“小鎧,正輝是我的侄子?!?p> “啊?!”
小鎧思緒電轉(zhuǎn),他總算明白正輝為什么可以搞到圣特安奴號的船票了!
“正輝說,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孩子,果然沒錯?!?p> 小鎧笑著,內(nèi)心吐槽道:我這是被他們叔侄倆各試探了一次嗎?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