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上海之后,陳言媽整個生活重心都撲在家庭生活上面,比年輕時對自己家庭的投入更甚,年輕時當教師有自己工作的本職,生活圈范圍也很廣,出門所到之處無不是曾培養(yǎng)過的學(xué)子學(xué)生,走到哪里見著都恭恭敬敬的稱她一聲老師好。
現(xiàn)在的生活像困在某種沼澤里,她無法輕易脫身,既是想擺脫又不想擺脫的矛盾。
人年紀大了,想得事情變多,難免會變得糾結(jié)起來。
甚至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總會夢見自己回到老家城市,過著那種田園牧歌的生活,當然,這話她肯定是不可能和陳言說的,陳老頭那根木頭棍子,每天除了抱個保溫杯,要么就是躺沙發(fā)躺床上看電視,好像在哪里的生活對他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他的日子反倒簡單多了。
眼見小孩下課時間臨近,她催著他道,“你趕緊準備下去接孩子,別在這礙手礙腳的……”說罷,伸腳踢了下沙發(fā)。
陳老頭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么,從柜子里取好鑰匙,又帶上她準備好給小孩子御寒的厚衣服,臨出門時問道,“晚上還要不要帶點餃子皮回來?”
陳言媽這才想起答應(yīng)孩子們做小籠包的事,忙說道,“要的要的,順道買點五花肉回來做肉糜,要肥瘦都有的好吃,帶點油味比較香點?!?p> 雖然一家子的南方人,可都特別熱衷于吃面食,三天兩天家里都要煮上一頓面食全餐。
陳老頭坐電梯到一樓,看見物業(yè)的人正扒拉著梯子爬樓梯口修燈,這燈壞了有段時間,感應(yīng)不靈敏,時而亮?xí)r而不亮,經(jīng)常要用力跺腳才會亮起來,因為臨近電梯門口,基本電梯開了就不需要,所以一直被晾在那,聽兩人對話,得知一樓住戶有家孕婦,有時候走到樓梯口不方便,那天居委會的人注意到了,就順道和物業(yè)提了下,這才喊來人把燈修上。
上海的天不比更南方的城市氣候暖和,出門冷風(fēng)直往脖子里鉆,騎上電驢時感覺耳朵都被刮得刺疼。
到學(xué)校時,兩孩子站在門口兩臉肉球一樣凍得通紅,他拿著衣服給兩人披上,兩兄妹一口一個阿公的喊著,接著窩好姿勢把好電驢上的手把,剛到小區(qū)門口,看到小鐵門關(guān)了閘,陳老頭按按喇叭,那鐵閘才緩緩打開。
因為外墻搭起了防護網(wǎng),樓上正刮著墻皮,碎屑和粉塵撲簌簌往下落,怕沾了電驢坐墊,陳老頭就把電驢停在便利店門口,兩小孩剛下車就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頭看著他,忽然他一拍腦袋,完了,忘記帶餃子皮和肉餡了。
“你們兩個先上樓去,我還得出去買個餃子皮,你們不是想吃小籠包么,我忘記買啦?!?p> 周學(xué)寧捏著眉頭,猶豫道,“那要不明天再吃吧,阿公這會兒再跑出去太麻煩了啦。”說罷,她朝周學(xué)奇看了一眼,周學(xué)奇也加入游說道,“對啊對啊,今天天氣太冷了,還是算了吧,我們可以明天再吃?!?p> “那怎么行,既然答應(yīng)你們的那就一定要買,剛才你阿嬤也說了要買,我給忘記了……”
“沒事啦沒事啦?!敝軐W(xué)寧和周學(xué)奇扯著他準備往大樓走。
剛從公司回來的陳言開著車看到三人在路邊拉拉扯扯,她停下車子朝他們喊道,“你們兩個怎么回事?都吃飯時間了,還要讓阿公買什么東西,趕緊回去?!彼钦`會兩人正在撒嬌把陳老頭往便利店里拉。
周學(xué)寧很是冤枉,辯解道,“是阿公說忘記買餃子皮啦,我讓他不用去買,天這么冷還是趕緊回去啦?!?p> 陳言喊完話沒等他們回答就按上車窗,直接拐彎開到地下停車庫泊車。
周學(xué)寧朝著她車屁股嘀咕道,“好了,這下老媽又誤會了。”
陳言坐電梯到一樓,她跑到大樓門口,果然看到三個人還在慢悠悠的走著,她甩甩手上提的食物,“速度快一點,不然我就先上電梯了?!?p> 食欲是人類最原始的驅(qū)動力,尤其對于吃貨來說,周學(xué)奇看到好吃的眼睛都直了,趕忙狂奔到門口朝她手上瞧著,“老媽你買什么好吃的啦。”
周學(xué)寧走到旁邊道,“看這個樣式,肯定是你喜歡吃的……龍珠!”
陳言笑了下,“可以,妹妹觀察力很強,答對可以多獎勵一顆?!?p> 因為之前公司注冊的地址是在閔行地區(qū),開戶是在七寶開的,一個禮拜前收到一家裝飾公司的承兌發(fā)票,今天特意跑七寶銀行一趟,路過以前的老街時,想起老街有一家老鋪子賣山楂糕和用面粉芝士以及肉松制成名曰龍珠的甜品,想著今天回來得早就順道給帶上兩盒回來。
看著兩小孩興奮開心的樣子,倒也值得。
******
由于今年元旦和春節(jié)相距較近,武漢作為中國內(nèi)陸最大的水陸空交通樞紐、長江中游航運中心,加之其高鐵網(wǎng)輻射大半個中國,在放假、探親、返鄉(xiāng)的疊加客流高峰時期,截止在1月5號日輸送客流量就已超過50萬人次,由于出現(xiàn)不明病毒性肺炎的原因,在緊急關(guān)停封閉了相關(guān)的市場和場所后,也對途徑及到達車次人員進行分流處理。
周興祝接到安排到武漢的安裝工杜存瑞電話時,他正在茶室里和從南京來的王申在商談加工需要整改的地方。
“周總,聽說現(xiàn)在武漢那邊讓別去了,咋滴整?”
他們武漢那邊有個外墻裝飾項目需要維修一處燈帶,配件早在一個星期前已經(jīng)到了工地現(xiàn)場,因為年底好些工地都在做收尾工作,人員都沒能及時安排過來,剛從杭州抽調(diào)了兩名人員準備過去,結(jié)果工人聽說那邊的病毒情況,言下之意似乎不大樂意去。
“我老婆有個同事是湖北人,我們?nèi)サ牡胤秸悄莻€海鮮市場的附近,現(xiàn)在不讓進去,你看咋整?”
周興祝拿著手機走到會茶室外面,對著電話說道,“應(yīng)該不是很嚴重吧?那邊工地的活也不多,就是一個接線面板燈不亮了,你們過去兩三天就能回來……他們趕著年底開業(yè),現(xiàn)在去把事情解決掉,大家都好順利放年假了呀?!?p> 杜存瑞在電話里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也想著應(yīng)該沒什么事便應(yīng)下了。
半晌,周興祝鼓舞道,“沒事的……你們先把后天的票買上吧,明天晚上我們公司年底聚聚餐,今年要收尾的工地太多了哈。”
掛了電話,他邊回茶室邊從手機里翻出新聞圖,心底隱隱浮起一絲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