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接親隊伍
三天后。
流景鎮(zhèn)，蘭花樓。
路人紛紛目瞪口呆，就像集體中了定身術。
一個夸張的接親隊伍在蘭花樓前排成了一條長龍，最恐怖的是，這個接親隊伍竟然全是紙糊的！
雖然畫得歪歪扭扭，有大有小，但紙人會走，紙車會開，紙馬還會嚎兩聲。
因為畫風太過放肆，所有的線條都連在一起，人們只能從雜亂里追尋到一些作畫的規(guī)律。
“何時來的山野畫師？！”一名剛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道士怒問。
李居弼，號“清居道長”，年四十。
“師父有所不知！這個隊伍早上就入城了！”一旁有小道士回答。
“為何守門官兵會放這個隊伍進來？！”
李居弼眉頭緊蹙，流景鎮(zhèn)如今對這些東西忌諱得很，而且冥婚的習慣是在夜里舉行，此時頂著個午時烈日，分明就是找借口來鬧事的。
“我們也沒聽說這個冥婚隊伍是從城外進來的呀……”另一位小道士說。
“那他們是怎么進來的？！”李居弼有點上火。
雖說“清居道觀”才剛剛建成不久，但不代表隨隨便便就能有同行過來找茬。
在嚴國，道士這一行有個潛規(guī)則：
無論道觀是大是小，每個地方都只能有一個道觀。就算大城里有很多個道觀，那也得統(tǒng)一成一個名字，并嚴格劃分好各自負責的區(qū)域。
因為道士和捕快一樣，大多行動都是千鈞一發(fā)的。
清居道長李居弼，便是流景鎮(zhèn)新上任的“冥界守護使者”。
然而作為一名“新官”，明明剛來沒多久，還沒在人們心中樹立絕對威信，就遇到了這檔子事，擱誰誰都氣。
李居弼也不例外。
“弟子……弟子聽說……”
“聽說什么？”
“聽說是一位畫師……臨……臨時在這里畫的……”
“臨時？”李居弼瞇了瞇眼：“你的意思是，這么龐大的一個隊伍，是他兩手空空進城后，當場在這里一口氣畫成的？”
“是的……”先前一直跟在他左右的道士小聲地回答。
“這位畫師是什么來歷？來流景鎮(zhèn)是什么目的？調查清楚了嗎？”李居弼臉色陰沉地問。
“來歷尚不清楚……”
“目的呢？”
“也……也不清楚……可能……可能就是為了辦一次冥婚吧……”
在他身邊的小道士們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李居弼是新來的道長，而他們這些黃毛小子也是新道士，甚至大多都沒有捉鬼經驗。
其實在李居弼之前，流景鎮(zhèn)已經上任過數不清的新道長，至于一直被更換的原因，就連城里的老居民都不敢多提。
李居弼藝高人膽大，一點也不怕。
每一個路過這條街的人都要駐足很久，然后轉到下一條街，再叫下一條街的路人過來看……
很快，半個流景鎮(zhèn)都知道了“蘭花樓”正在進行冥婚接親的事。
就在接親隊伍的最前頭，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仿佛一個縮小版的白無常，被周圍的路人指指點點。
他的腰間綁著一根畫出來的繩子，繩子連著整個紙糊的隊伍，看樣子就像一位牽頭人。
李居弼本想找他問話，但看他這個年紀，最后還是把他當成了空氣。
“掉進面粉缸里了”是所有路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除非該路人的修為高深莫測，否則偏見無解。
路童也樂得沒人找他麻煩。
此時他就站在蘭花樓下，按計劃等待著樓上的沈小南，不曾想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伙道士，不由分說也要往蘭花樓的大門走。
“站住?！甭吠櫭?，他感覺到這群人來者不善。
“怎么？”最后一名小道士回過頭。
“貼了鬼符封條，看不見嗎？”路童并不想多費口舌。如果他們要強行進入，他一定會及時出手。
“哦？”李居弼腳步一頓，淡淡地問：“你是哪家府上的孩子？”
“地府上的，還可以嗎？”路童也淡淡地回。
“地府？”李居弼嗤笑一聲，不再說話，繼續(xù)帶頭往前走去。
路童見狀，只是默默翻了個白眼。
“嗖——”
與此同時，李居弼瞳孔一縮。
只見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三枚黑子。
死路??！
再往前走一步，身后的路就會被封死。
只能退？
李居弼的眉頭越皺越緊。
此時此刻他的心里終于意識到了，恐怕自己就要面對自上任以來最大的考驗！
“你們到底是誰？想要做什么？！”
為了保險起見，他最終還是沒邁出那一步，但也倔強地沒有后退，就這樣在長袍下悄悄半懸著一只腳。
“除魔修士，受人之托，辦件事就走?！甭吠?。
李居弼目光一凝，總算注意到路童的言行舉止并不像個孩子。
“閣下是何人？”
“白童子?！?p> “白童子……”李居弼默默重復了一遍，只覺得有些耳熟，但又不記得在哪聽過。
……
……
蘭花樓，閣樓。
沈小南用紗蒙著眼睛，拿著路童買的梳子，給跟前的一頭“秀發(fā)”慢慢梳理。
“太好了……您終于答應讓玉郎娶我了……”
這是沈小南給她梳的第一下。
“希楓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玉郎……好好照顧娘的……”
在給她梳第二下的時候，沈小南的手不由得頓了頓。
“娘，您放心，我定不會讓那妖女傷害玉郎！”
第三下，沈小南不得不停止。
她也明白了路童說“只能梳三下”的含義。哪怕她全程都沒有說話，喬希楓自己也能對答如流。
“娘？”沈小南的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喬希楓是孤兒，從小在蘭花樓長大，這是蘇人智一早就調查清楚的結果。
哪怕是蘭花樓的“媽媽”，喬希楓也不會叫“娘”。
此時成親之際，唯一能被她喊作娘親的人，算來算去也只有謝玉琢的生母了。
“她為什么會在這時候說這個話？莫非這個場景曾經發(fā)生過？”沈小南眉頭微蹙。
但謝玉琢早已明確解釋，自己的母親非常反感喬希楓，按理說絕不可能在這時候為她梳頭，再聽喬希楓的語氣，明顯和謝母相處愉快。
沈小南不敢問她任何問題，因為王蕭在的時候叮囑過，不要出聲，因為會打斷她的“狀態(tài)”。
所以沈小南只能把疑問悄悄記在心里，等到了謝府再找機會和王蕭統(tǒng)一線索。
蘭花樓已經被封禁多年，灰塵蛛網遍布，到處都貼著驅鬼的符咒，然而喬希楓就這么好端端坐在這里，一點影響也沒有。
沈小南全程皺著眉頭，因為她很不喜歡這里的空氣。不說霉味，就是屏氣不呼吸，她也感覺自己全身毛孔都臟了。
可能在下山入凡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潔癖。
一邊在心里默默地嫌棄，一邊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糊的紅蓋頭，給喬希楓蓋上。
吉時到，新娘上花轎。
……
……
門外的李居弼還在和自己的腳僵持不下。
“吱呀——”
門開了。
所有人都被嚇得后背猛地一麻。
不是不跑，是被嚇得動不了！
只見門里吹出來一陣風，一張紅紙剪的“紅蓋頭”就這樣緩緩地飄了出來。
路童默然迎上，就像在牽引似的，直到將“紅蓋頭”送入花轎。
“這……這……這……”
“這蘭花樓……果然有鬼啊……！”
“天哪！這么多年了，竟然一直都在！”
“現在可是太陽最烈的時候！這樣都不怕！恐怕已經是厲鬼的巔峰了吧！”
人們目送接親隊伍逐漸遠去，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表達自己的震驚，而那個被忽略的角落，李居弼慢慢地抓緊了拳頭……
蘭花樓的鬼，全流景鎮(zhèn)聞名，先前不知道有多少道士鎩羽而歸。
他昨天還在道觀里商量應該如何處理，今天就遇到了這檔子事。
很難不讓他懷疑是有人故意搞鬼！
“到底是誰？！”
“白童子……白童子又是誰……！”
“還有這個躲在暗處下棋的……！”
“這些人，都是誰派來的？！”
“不行，我要跟上去看看！看他們到底還要搞什么名堂！”
-
謝府。
同樣被各種符咒封禁的一座大宅子。
在一個小時之前，王蕭就已經把這府邸里里外外轉了個遍。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辦喜事的裝飾都還保留著，只是顏色已經淡得發(fā)白，直接當成白事也未嘗不可。
如此看來，這件事在當時還鬧得挺大……
謝玉琢死后，謝府還繼續(xù)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用到這么多的鎮(zhèn)妖符？
妖和鬼，完全不是一碼事。
王蕭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當時？”
“妖魔鬼怪一鍋燉？”
“那場面也太亂了吧……”
王蕭還沒有足夠的理由來認可這個猜測。
整個宅子最混亂的地方，就是當時洞房花燭夜的那一間房。
時隔多年，這里已經沒留下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但還是可以從各種家具的毀壞程度看出，當時的戰(zhàn)斗非常激烈！
如果謝玉琢只是一個凡人，直接被秒殺也不奇怪。
“那么問題來了……”
“喬希楓和新娘子？”
“竟然能打成這樣？”
王蕭駐足在這間房的最中央，似乎想要憑藉這里的蛛絲馬跡，還原當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