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院內,隨著編鐘聲響起。
一眾監(jiān)考官紛紛手持考卷,逐一發(fā)放,不一會就到了盧旭這里。
給盧旭發(fā)放考卷的是一位監(jiān)考副吏,歲數(shù)并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著八品官服,有著監(jiān)考部分場地的權利。
盧旭接過考題,見除了考題,還有一疊白紙當草稿,然后點起了燭燈,現(xiàn)在剛剛天亮,號房內還有些昏暗,迅速把考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題目沒有模糊不清、沒有錯漏,才放下心來。
這是盧成德傳授的經驗,如果有問題,必須迅速提出,可換卷,但是如果拖延后就不行了,誰知道怎么回事。
看完考題,盧旭心中暗想:“比縣試難多了?!?p> 縣試中,墨義和帖經比例很大。
墨義,分為解意和注疏,類似于盧旭前世的翻譯、解釋題和簡答題,這不必多說;帖經,便是默寫題,就是從圣賢書上抽出一段,然后讓你默寫上面或下面的句子,不用理解,只考記憶力和書法。
現(xiàn)在這院試里墨義和帖經還有,但只有一卷紙,帖經才五道,墨義十二道,比例下降了許多,加了一卷經義,一卷詩詞,一卷小策論。
墨義帖經考的就是記憶力,這些題目,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盧旭原本打得底子就好,加上領悟文氣凝聚命魂后,思維活躍,記憶力大增,早將科考指定的圣賢之書背的滾瓜爛熟,自是沒什么問題。
接著就是明算,明律兩卷。
“這大易朝比前世中國古代王朝實用么!”
明算就是算學,明律就是懂得基本法律條文,雖比例不大,但也顯出考取對象不局限于四書五經。
“不過也難不倒我!”明算有著前世的高數(shù)功底自是沒什么問題,明律也是記憶的事。
“先把這些解決吧!”
把考卷看了一遍,盧旭心中也有了決斷。
這時,天色已亮,抬頭看去,見著對面的學子正苦苦思索,尚未動筆,不由一笑,磨了筆墨,當下就在稿子上,對著墨義帖經、明算、明律三卷考題略做沉吟,提筆就寫,瘦金小字,風骨爽然,如行云流水,連綿成線。
根本不用思考,如有神助,寫完一頁翻一頁,原本應該三個時辰的三卷,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完成,填完,核實了一遍,才一字字錄寫在了正稿上。
完成了這三卷考題,盧旭舒出一口氣,把寫好的三卷考題放到一邊分開擺著,用鎮(zhèn)石壓住,待墨跡自干,伸了個懶腰,看到對面的青年臉色有點蒼白,不時拿著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看上去有些焦急了。
“啊,午時了。”盧旭這時才發(fā)現(xiàn),已是中午了,于是喝了點茶水,吃了點面餅,又剝了只雞蛋,吃了一些醬菜,此時已沒有溫度,但不能要求更多了,吃完休息會,這才看向后面考題。
“下面是一卷經義,重點,有三題!”
所謂的經義,是圍繞書文義理展開的議論,盧旭看了第一題:
“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于一人!”
這一題意思很明了,是上古諸國時代大周國的周公對他的兒子封在魯國的伯禽說,舊友老臣沒有大錯,就不要拋棄他們,不要對人求全責備。
盧旭見了這一題,不由拍了下自己額頭,“啪”的一聲很響,引得對面的人看過來,更有巡吏巡看過來。
“不要得意,不要得意。”話說劉志豪屢試不中,他一門心思是什么,是上面不要拋棄他,不要求全責備,這段時間跟著他學習,這種論題也寫過幾篇,直接可以拿來用就是,保證文采。
運氣這般好,可以淚流滿面了,略一沉思,盧旭從腦海里的數(shù)篇文章中選了一篇,筆下寫來,更是停不下來,一篇寫下來,文不加點,可謂一氣呵成。
吹干墨跡,盧旭不由滿意的點點頭,心想:“這篇根本沒有花多少精力,就是手寫的累了點?!?p> 寫完,把草稿擱置在一側,直接看下一題。
“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這題出得中規(guī)中矩。”盧旭暗暗想著,此世也有三皇五帝的傳說,這題是《論語?泰伯》中孔子稱贊堯的話,說堯這個人太偉大了。
這題不算太難,以盧旭的功底,頓時就有了答案。
“此題核心是頌揚古圣先賢的化育之功,首段是引經據(jù)典,指出堯干了哪些事,用了哪些賢人,成就了大功。”
“引申就是本朝新帝英明神武,順便表下忠心,說自己也要勵志輔佐圣上等?!?p> 有此結論,這題就解決了:“一鼓作氣罷!”
破題得言簡意賅,文章得洋洋灑灑,氣勢磅礴,盧旭只是一想,就運筆寫下來,一氣呵成。
還和剛才一樣,先把草稿放在一側,當下看第三題。
“水火金木土,榖惟修!”
“押后題,果是最難?!北R旭皺眉分析,這道題有些難度,出自《尚書?大禹謨》。
“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yǎng)育,此稱〔六府〕,是天地自然用以養(yǎng)育萬物。”
“這些可引申出〔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論述重農治化之道,再引申出去,就是〔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圣人之德就體現(xiàn)這里,這就是〔惟修〕?!?p> 盧旭破題完成,略一沉吟,就繼續(xù)下筆,這次速度沒有那樣快,但也不慢,直直寫完,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已是黃昏了。
盧旭感覺有些疲倦,心神消耗不少,把草紙平放著,沒有謄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點上燭燈,考場內到處都是香燭氣味,而文吏們也一一點燃考場內的照明燈火。
史學正負著手,帶著一堆考官緩緩踱過巡查,盧旭這時已經餓了,也不去管,只管狼吞虎咽,史學正看了幾眼,不由微笑。
盧旭低頭沉思,等考官們從這條道上巡完,算了下時間,現(xiàn)在只是第一天晚上,謄寫完全可以等到明天,看著卷子已經全部晾干,就將其疊好,吹滅燭燈,躺在木榻上,把帶來的一個薄毯搭在身上。
睡前還看了對面一眼,發(fā)現(xiàn)那青年還在燭火中作題,就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
凝聚命魂后,神思由心,只要想睡,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能進入睡眠,這次哪怕是在考場上,也是一樣,才躺下沒有一會,就傳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這時一個考官正巧巡了過來,見了無語,考場氣氛緊繃,到了晚上雖有人明白得養(yǎng)好精神,但大部分人都輾轉反側,把床鋪搖得嘎吱嘎吱響,此子卻如此安睡,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還是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