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蘆洲的夜,并不黑。
最起碼沒有朱安現(xiàn)在的臉黑。
安樹樹杈上,朱安靠著粗壯的枝干,伸手掏出一罐嚼頭十足的小魚干,撕咬起來。
每當憂郁時,他都會嚼一些東西,這種習慣說起來還是多年前跟積雷山的牛魔王學的。
可惜,憂郁的事太多,牛魔王給他的解憂草早已吃完,如今他也只能拿孩子們的小魚干湊活應(yīng)對。
他覺得他得了婚后社交障礙綜合癥,尤其是每當他想起要見妻子的家人時,他這種病癥就會越嚴重。
白天的時候,白煜已經(jīng)用手符聯(lián)系了白虎一族,說是明天就會有族里的族親前來接他們。
望著遙遠的地平線,朱安一個葛優(yōu)癱躺靠在寬闊的樹干上。
現(xiàn)在距離明天還有一個時辰零兩刻外加二十八個呼吸。
按照白煜所說的,白虎一族前來接機的速度來看,不過兩個時辰就會趕來,回去的話頂多半日就能抵達白虎洞天。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幽幽長嘆,朱安仿佛服從命運安排似的閉上雙目,攤靠在粗大的樹干上。
這是朱安頭一次后悔煉制出手符這種東西。
......
轉(zhuǎn)眼便到了第二日。
距離人族聚居地不遠處的矮山上,朱安與妻兒正靜靜等待著。
不多時,一團黑云自西邊飛來。
待到近前,黑云的模樣徹底顯露了出來,這團黑云竟是一只翅展近百丈的黑鷹。
等黑鷹落下,其攜帶的氣旋吹得花草紛紛倒伏,一股禽類特有的體味傳入朱安等人鼻中。
隨后,黑鷹背上跳下來兩‘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濃眉大眼,行走之間虎虎生風,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掛著爽朗的笑。
后側(cè)緩步行來的則是一位身段平整,穿著銀色勁服的高雅女子。
女子面容冷厲,不茍言笑的背著雙手,可即便如此,朱安打眼一瞧,還是沒能看出明顯的弧度。
似乎察覺到了朱安的目光,女子眉頭皺起,清冷的聲音隨即響起:
“你就是那頭豬?”
朱安:“......”
giao!
朱安差點掀桌!
有這種打招呼的開場白嗎?
他要怎么回答?
難道說——‘不才,區(qū)區(qū)在下正是那頭豬?’
嘴角一抽,朱安無奈的微微頷首致意。
“在下朱安,還未請教二位尊名?”
神情冷淡的女子劍眉微挑,剛欲開口,就被朱安身后拉著朱無憂小手的白念搶了先。
“夫君,這是大嫂,這是表弟。大嫂以前待我可好了呢!”說著,白念彎腰俯身對朱無憂說道:“快叫舅母?!?p> 露出身形的朱無憂再次躲到白念身后,而后才怯生生的探出頭,羞答答的喊了聲舅母。
見朱無憂喊了舅母后,白念又朝老神在在騎在風信子背上的朱涵虛招了招手。
“哼哼,快下來,帶著弟弟們跟舅母打聲招呼。”
“......”
朱涵虛目不斜視,沉默不語。
“孩子們小,有點怕生?!卑啄蠲嫔行鋈弧?p> “無妨,妹妹先跟我回族里吧,等日后熟悉了,孩子們自然就不怕了。”白元霜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一旁,一直拿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朱安的魁梧男子突然開口道:“你能否將本體展露出來,讓我瞧瞧?”
見朱安面色僵滯,魁梧大漢又連忙道:“沒其它意思,我就是想看看,能入念姐法眼的豬長啥模樣?!?p> “白鍥!”一聲御姐音的叱喝聲響起。
“一百多年沒見,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白念俏臉含煞,瞳孔縮成針狀,危險的目光瞬間將白鍥鎖定。
“沒有沒有,我跟朱兄說著玩的,不當事,不當事?!卑族浻樣樢恍?,而后連忙跑到風信子跟前,對著馬背上的小表侄咧嘴一笑,接著便用蒲扇大的手掌攥住風信子的鬃毛,當起了馬夫。
風信子對于白鍥攥住自己鬃毛的事,沒有絲毫不滿。
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有一點點兇煞。
當然,它不是怕,它只是覺得對待自己人要溫柔一些,不能因為自己的一些多余動作而影響到對方抓鬃毛的手感。
嗯,就是這樣。
等上了鷹背,白鍥這才松開手,而后走到朱安身旁盤腿坐下,假裝無事的閑談起來。
見白念與白玉霜聊的正專注時,白鍥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朱兄,你到我們族中后,切勿隨意走動,一定要和念姐在一起。”
說完,白鍥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朱安的肩頭。
“為何?”朱安皺眉問道。
“不要多想,總之你按我說的做,準沒錯!”
白鍥吧咂吧咂嘴,而后搖頭長嘆一聲,四十五度角看向遠方天空。
“......”
你越這么說,我特么越容易多想!
該不會真如他先前腦補假想出的,白虎洞天有一票情敵正在磨刀霍霍吧?
或者已經(jīng)燒開了水,就等他了?
難道,這是一個局?只要自己不在白念身邊,一群餓虎就會把他圍在角落里,然后......
朱安局促不安的挪動著屁股,此刻鷹背上柔滑的絨羽竟給了他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我現(xiàn)在從鷹背上跳下去還來的及么?
紛雜的念頭充斥心頭,不過想起此前白念的保證,朱安咬咬牙,內(nèi)心再次堅定起來!
他還有一次命格技能在,而且此前修持的三十六變也有保命之能。
至于孩子們的豬壽保險問題,朱安昨日已經(jīng)和朱涵虛進行了友好的父子談心。
隨著保險金一枚八轉(zhuǎn)金丹取出,朱涵虛便立時保證,白朔他認識,必要的時候他可以出面交涉,弟弟們的安全問題也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給他!
接著,朱涵虛又期待的問他有沒有九轉(zhuǎn)金丹?有沒有法寶神器?以及有沒有上級的最新指示......
當時朱安是懵逼的,與朱涵虛大眼瞪小眼對視許久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感情朱涵虛把他當天庭的人了。
對此,朱安只是意味深長的撫了撫兒子的頭,并道了句——“天機不可泄露。”
而朱涵虛的小眼神他也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對小眼睛里充斥著兩個亮晶晶的大字——“我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