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注定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燁塵支撐著重傷的身體,來到城樓上,俯視著整座垣陵宮,以及城樓下那支與之為敵的軍隊。
“燁塵!”星痕抬頭望向站在高處的他,問道,“你可曾想過你會有今天?”
“早知道你言而無信。”燁塵揚(yáng)起嘴角,似乎早已料定了結(jié)果,氣定神閑道,“我今日的結(jié)局,也會是你來日的結(jié)局,我燁塵,不是輸給了你,是輸給了我自己?!闭f完,他側(cè)首命令下去:“晏清!傳我令,打開宮門!”
“王上!不可?。 标糖鍎褡?,想告訴他一旦打開宮門之后是何后果,不料卻被燁塵打斷了:“我一日還是這慕淵之主,你就一日不得違令!打開宮門!”
晏清無奈,只好遵從:“是!”
“等等!”燁塵叫住他道,“給我拿個火把?!?p> “王上,您要做什么?”晏清不解,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燁塵只道:“你照做就是。”
晏清實在無奈,只好命人拿來火把。燁塵眼神示意他下去,并照他的意思,打開宮門。
燁塵手拿著火把,望著城下騎在馬上的星痕,對他唯一的囑咐就是:“好好照顧莞兒?!?p> 星痕點頭默許,示意他的軍隊進(jìn)宮。一瞬間,傳來燒殺搶掠以及宮人害怕的叫喊聲,這一陣陣熟悉的聲音如同燁塵當(dāng)時攻下垣陵的時候一般無二。只是,江山易主,一切都變了。
燁塵將火把扔下,瞬間就點燃了城樓,熊熊大火在城樓上燃燒,漸漸將他圍困。他閉上雙眼,冷靜、從容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城樓下,晏清率領(lǐng)垣陵禁軍在為王城拼死一戰(zhàn)。瞳莞騎馬趕來,未曾看見城樓之上的燁塵,只看見負(fù)傷的晏清在與星痕的軍隊殊死對抗。她立即下馬,向?qū)m門跑去。
“莞兒!”星痕見狀也趕緊下馬拉住她,“危險!別過去!”
“我今日就是死,也是拜你所賜!”瞳莞甩開他,轉(zhuǎn)身向晏清跑去。
就在她跑向晏清的那一刻,他不慎中箭,跪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瞳莞扶住他,緊張道:“晏清!燁塵呢?”
晏清血流過多,已然奄奄一息,僅存一絲意識,無力道:“王上他……死了……”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沒了氣息。
瞳莞頓時跌坐在地上,愣神許久。然后,崩潰大哭。她站起身,要闖進(jìn)宮內(nèi),大火即將蔓延至整座王宮,星痕立刻上前將她拉回來,怒斥道:“你不要命了!”
瞳莞發(fā)瘋般的崩潰大叫著:“他死了!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
“冷靜一點!”星痕沖她怒吼,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我說過,你改變不了他的結(jié)局。既然你放不下他,我再讓你見他最后一面!跟我來!”星痕將她帶離宮門,走出門外,用手指向高處的城樓上,瞳莞抬頭看見處于大火之中的燁塵,被黑煙籠罩,即將吞噬,崩潰叫著:“燁塵!”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燁塵還以為是臨死之際產(chǎn)生了幻聽??赏敢恢苯兄拿郑瑹顗m向城下望去,真的是她。
“莞兒……你來了……”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開心的笑容,能在死之前見她最后一面,他沒有遺憾了。
“是!我來了……”瞳莞抬頭望著他,落下了眼淚,輕語道,“我來陪你了……”
“不!不要為了我做傻事!”燁塵叮囑她,“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瞳莞一個勁地?fù)u頭,拼命地哀求他:“沒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你是我唯一活著的理由??!燁塵!你下來!我求你!你下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對不起……”燁塵望著她,也終落下了兩行淚,“這輩子,終究是我負(fù)了你……”
“不!”瞳莞搖頭道,“你不是還想和我在一起嗎?你不是還要彌補(bǔ)我嗎?你下來!我們還有機(jī)會!”
“下輩子吧……”燁塵流著淚,微笑著。
瞳莞拼命地?fù)u頭,發(fā)瘋般地叫著:“我不要下輩子!我只要這輩子!”
“太遲了……”
“不遲!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瞳莞幾乎要跪下來哀求他,“沒有什么比你活著更重要!只要你活著!我們就有機(jī)會在一起!”
“莞兒,忘了我吧……”
“我不要……”瞳莞無助地跌坐在地上,仍抬頭望著他,崩潰大哭,“一生那么短,遺忘那么長,你要我怎么忘了你……”
“那我們定一個來世今生之約吧……”燁塵微笑著,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但他仍努力地微笑著,“這輩子都是你一路尋我而來的,下輩子換我來尋找你的足跡……下輩子,我一定能找到你……”
他看了她最后一眼,終于倒向了身后的深淵。這一刻,他永遠(yuǎn)的記住了她的樣子,記住了她最后的樣子。
“燁塵!燁塵!”瞳莞崩潰的叫著,拼了命的要跑進(jìn)去,無奈被星痕緊緊地抓著。
“放開我!”瞳莞用盡全力的想掙脫他,卻怎么也掙脫不開,受盡了內(nèi)心的煎熬。
這時,陌璃突然跑回來,她走到半路仍放心不下燁塵,怕他言而無信,說什么也要回來再看他一眼。沒想到,剛回到宮門口,映入眼前的竟是這樣的一幕。她和瞳莞一樣,瞬間崩潰的跪在地上,望著城樓上彌漫的黑煙,崩潰大哭:“燁塵!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會好好活著的嗎?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答應(yīng)過我的!燁塵,你不要丟下我!我說過,我會陪著你,我這就來陪你……”
說完,她站起身,跑進(jìn)了那扇宮門,跑向了那個通往地獄的路。
“陌璃!”瞳莞沒能攔住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跑進(jìn)了那扇有去無回的大門。她傷心過度,眼前一片漆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被噩夢驚醒:“燁塵!不要!”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醒來。
“莞兒!”一直守在她床邊的星痕,見她醒了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還活著……”瞳莞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恢復(fù)。
星痕回答:“你當(dāng)然還活著?!?p> 瞳莞望了望四周的環(huán)境,感到陌生:“我這是在哪?”
星痕道:“這里是垣陵宮后殿。”
“燁塵呢?陌璃呢?他們在哪?”瞳莞突然激動地抓著星痕的衣服,似神智尚未清醒。
星痕垂眼道:“他們……已經(jīng)死了……”
“你為什么這么狠心!這么殘忍!”瞳莞突然想起來自己昏迷前所發(fā)生的事了,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里,怎么也揮之不去。
星痕似有苦衷,無奈地解釋道:“莞兒,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讓這一切都盡快結(jié)束。很快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和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做的一場夢而已?,F(xiàn)在夢醒了,你就可以回到真正屬于你的世界了。忘記這里的一切,開始原本屬于你的生活?!?p> 瞳莞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她跑下床,連鞋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莞兒!你去哪?”星痕連忙追上去。
瞳莞光著腳,在如同廢墟一般的垣陵宮內(nèi)跑著,地上到處是碎石塊,不慎割傷了她的腳,她也毫不自知。她跑到宮門口,看到被燒毀的城樓、殿宇,什么也不剩下了。她突然真切的感受到,他真的離開了。
她坐在地上,用雙臂抱著被割傷流血的腳,無助地哭了。
直到過去了好久,她命人將垣陵宮重塑,恢復(fù)到它原來的樣子。還在后花園中為燁塵和陌璃立了碑,將昔日燁塵送她的龍珠與他一并安葬,她時常去看他,向他訴說著他生前未能說完的話。
她一生未嫁,為他守墓。直到白發(fā)蒼蒼,她仍在他的墓前,呢喃自語。在臨終之際,她告訴他,她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終于可以去赴那個他許下的來世今生之約。
莊嚴(yán)肅靜的凌霄寶殿上,燁塵拂袖走來,陌璃跟在他身后,走到天帝天后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向帝后行禮:“兒臣?xì)v劫歸來,特來向父帝告罪,向母后請安!”
“陌璃給天帝,天后請安!”
天帝拂袖道:“都起來吧!”
燁塵起身:“謝父帝,母后!”
天后的臉上一直掛著慈母般的笑容,心悅道:“你們歷劫一趟,辛苦了!”
燁塵謹(jǐn)慎答道:“兒臣此次歷劫,在人間悟出了很多道理,今后定會恪守成規(guī),嚴(yán)于律己,不會再讓父帝母后憂心。”
天帝的臉上也掠過一絲笑容,欣慰道:“塵兒真是長大了,但愿你此行真的有所收獲,明白本座的良苦用心才是?!?p> “兒臣謝父帝夸贊!”
天后輕聲道:“好了,你們剛歷劫回來也累了,都各自回宮歇息吧!”
“兒臣告退!”
燁塵走出凌霄殿,站在殿外的石階上,朱雀、青鸞、晏清等人在殿外候時已久了,見到燁塵,紛紛低首恭敬行禮:“小神給殿下請安!”
“都回來了!”燁塵隱約的揚(yáng)起嘴角,低聲道,“此次歷劫,都辛苦了。”
晏清仍畢恭畢敬地低著頭:“勞殿下關(guān)心,都是屬下的職責(zé)所在?!?p> 燁塵吩咐道:“都各自回去吧,有事再召你們。”
“小神告退!”
玄冥宮碧梧閣內(nèi),瞳莞自歷劫回來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在凡間歷劫的畫面一直在她腦海里不斷地翻涌。在她記憶里出現(xiàn)過的人留在凡間的最后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子里,反復(fù)的呈現(xiàn),她感到頭疼欲裂,夢中囈語:“燁塵……陌璃……青鸞……晏清……”
星痕一直守在她的床邊等她醒過來,聽到她夢中的囈語聲,驚慌道:“莞兒,你怎么了?可是又夢魘了?”
瞳莞突然睜開眼睛,雙瞳瞪得極大,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半晌才緩過來,垂下眼道:“那些記憶為何如此清晰?像是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夢魘,我怎么也走不出來?!?p> “沒事了,都過去了?!毙呛蹨厝岬匕矒嶂澳阋呀?jīng)回到玄冥宮了?!?p> 瞳莞回想起他們在凡間經(jīng)歷的種種,對于星痕在凡間的記憶,她現(xiàn)在想來才覺得奇怪:“你在凡間的時候為何會知曉魔域的事?還不斷提醒我?難道你的記憶沒有被封鎖嗎?”
星痕點頭,輕語道:“長老派我助你奪取龍珠,因而沒有封鎖我的記憶?!?p> “那為何要封鎖我的記憶呢?”瞳莞不解,想到錯失的龍珠,懊悔不已,“若我有自己的記憶,又怎會將到手的龍珠又還回去?豈不是白白錯失了機(jī)會?”
“因為……”星痕本想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在心里默想著,因為怕你與燁塵產(chǎn)生交集。
“因為什么?”瞳莞忙問。
“沒什么。”星痕岔開話題,“就當(dāng)是歷劫了,體驗了一次凡間疾苦,對你往后的成長有所幫助。如今你已經(jīng)回來了,凡間的記憶在你漫長的生命中只是蜉蝣一瞬,不要再想了?!?p> 瞳莞用手扶著額頭,將理不清的思緒慢慢放下,剛松了一口氣不久,就聽見房門外傳來林染的聲音。
“公主!長老傳召,請您立刻前往祠堂!”
瞳莞沉思片刻,應(yīng)付道:“我即刻便去。”
“我陪你。”星痕輕聲道。
這次回來,沒能完成任務(wù),星痕自知自己有大部分的責(zé)任,他絕不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瞳莞一人身上任由長老責(zé)罰,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為她承擔(dān)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