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名叫映翠的侍女顯然是壓不住火了,李小浮覺得這杜月橋真乃女中豪杰,可軟可嗔,能剛能懟。
可惜生錯了時代,這要是擱在她那個世界,得讓多少男人欲罷不能,拿得起放不下。
孟菀這位大家閨秀的涵養(yǎng)也不是蓋的,天都聊到這個份兒上,也沒有口吐芬芳的沖動,基本功屬實扎實。
李小浮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生怕待會兒一不小心動了手,殃及她這條池魚。
她聽孟菀說道:“倘若能回到從前,我絕對不會給你喝那碗藥。”
杜月橋撩了撩頸間碎發(fā),嗤之以鼻,“現(xiàn)在說這些話還有什么意義?!?p> 孟菀停了一瞬,“我只是不想你活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若是能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干嘛?”杜月橋冷笑一聲,“回到過去讓一切從頭開始?讓我還跟個傻瓜一樣?我一點也不想把那些抄家做妾的路再走一遍,好累的~我這個人就喜歡向前看,不喜歡向后看。”
她又朝腳下看了一眼,“不要以為你給我贖了身我就會感激你,那是你欠我的,我不會說謝。從此以后,咱們永不相逢.”
孟菀微微一詫,“你打算去哪兒?”
“自然是去快活?!闭f罷,杜月橋邁開腳,搖風(fēng)擺柳地朝外走去。
幾步后她似是想起什么,立在地上,緩緩回了頭。
李小浮只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哎!那個小姑娘,你見沒見過一個...跟你背一樣袋子的道士?”
杜月橋這句話一出口,李小浮就覺得自己頭皮炸了。
她一個箭步竄到杜月橋跟前,揪起她的胳膊,兩眼似在冒火,嘴皮子往外蹦字兒的速度也不不太好控制,“你見過跟我背一樣袋子的道士?在哪兒見的?他多大歲數(shù)?長什么樣子?”
杜月橋甩開她的手,淡淡一笑,“我不是要見他的人,是十年前有這樣一個道士來我家看風(fēng)水,他跟我說過一句話。”
“他說什么了?”
李小浮一雙眼直勾勾地盯住她的嘴,弄得杜月橋有些不自在,“他說,若是以后見到一個跟他背一模一樣袋子的姑娘,就告訴她一句話?!?p> “什么話?”
“緣散莫要執(zhí)著?!?p> 李小浮只覺得心頭有什么東西直往下掉,又深又快,怎么也撿不起來,眼睛突然就有些澀,“他還說什么了?”
杜月橋遺憾地彎了嘴角,“沒了。就這一句。”
眼前的姑娘一副傷心失望的模樣,杜月橋輕嘆一聲,用過來人的語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活著就想今天,昨天和明天的事都不要想,就能撐到最后?!?p> -
午飯過后,李小浮坐在平安床前。他挨了一棍昏到現(xiàn)在還沒醒,她坐在對面一臉頹喪,意志消沉。
涼姑進(jìn)進(jìn)出出好幾趟,對這種名場面十分喜聞樂見。
英雄救美-美人傷心-心有所屬。
屬他就是驀然回首那一個!
“要我說啊,這位小郎君對你情真意切,人又長得如此俊俏,你就把他要了吧!”
涼姑忙讓人把藥端進(jìn)來,“我看這藥還是你來喂合適。我讓人在下面坐了碳,且能溫一會兒,你不著急慢慢喂,我先回避一下?!?p> 涼姑簡直就要把自己笑成媒婆,剛要抬腳卻被李小浮一把拉住。
“我明日就去霍城。我走前要是他醒不了,就只能麻煩你幫我跟他道聲謝了。”
去他媽的莫要執(zhí)著!她就要執(zhí)著!
死老頭子早算到有今日,卻只留六個字給自己。
憑這六個字就想打發(fā)她,做夢!
有本事當(dāng)初別從河里撈她??!
有本事別教她這些未卜先知籌算的本事?。?p> 你說緣散就緣散,我特么還說世界是個圓,轉(zhuǎn)一圈就能找著你呢!
總之老子找不到你,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李小浮黑著一張臉,一點美人春思的模樣都沒有。
眼瞅著一場愛情戲變成了別離曲,涼姑不知道這里頭從哪兒劈了叉,美人垂頭坐了一中午,最后坐出這么個結(jié)局。
“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走?”涼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人家為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好意思一聲不響就這么走了?人家醒了以后找我要人可怎么辦!”
李小浮木然道:“長樂館這么多姑娘,你讓他自己挑。”
“人家要的是仙姑,又不是姑娘!”
涼姑最見不得這種愛別離,忙拉起李小浮的手開始第二波念經(jīng),“我是過來人,有些緣分年紀(jì)輕時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你就聽我一句勸,這小郎君一看就是個正經(jīng)人,跟外頭那些花客不是一路人,將來...”
房門突然打開,樓下的姑娘急匆匆跑進(jìn)來,“涼姑,孟菀來了!在雅間坐下了,要找阿浮姑娘!”
涼姑愣了一愣,名門貴婦登妓館門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李小浮亦是有些吃驚,但孟菀來找她,用腳指頭踩也知道是為了她家的風(fēng)水。
早上走的時候,孟菀收起那兩只肥遺說是要回城主府,這會兒恐怕是問出些端倪了。
李小浮撐著涼姑的肩膀站起來,隨手撫平裙擺,道:“我這就過去?!?p> -
雅間只有孟菀一個人,她將所有隨從全部趕到了門外,李小浮從她眼中看出幾分深重。
“夫人可是查出些什么?”近距離跟她單獨坐在一起,李小浮竟隱隱覺出一絲威壓。
“我來是想請仙姑幫一個忙?!?p> 李小浮笑答:“我是收了錢的,夫人盡管吩咐。”
“好。”孟菀起身站到窗邊,抬眸看向窗外。
“父親馳騁疆場三十余載,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硬脾氣。我兩個哥哥早年戰(zhàn)死沙場,家里只剩兩個年幼的侄兒圍繞膝下。若是讓他知道我當(dāng)了三回寡婦皆是被人設(shè)計,定然要先掀起一番風(fēng)浪。這些年朝堂風(fēng)云突變,昔日敵人有的沒落有的更強大,父親身體卻是一年不如一年。我雖是個婦人,可也知道穆城早就不姓孟了。我就想著,既然是命的事,咱們就用命來解決。”
李小浮驀地亮起眼,心中已然猜出三分,“夫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幫我重新斷個命,就在老爺出殯那日?!泵陷依⑷灰恍?,“只是要逼仙姑說假話了?!?p> “無妨?!崩钚「『苁菢芬?。
眼前這位聰慧通透的小姑娘,做人隨性,做事也無章法可尋,孟菀忽然就有點羨慕她??赡芤驗槿绱隧б鉃⒚摰娜松肋h(yuǎn)無法擁有。
“我活到三十幾歲,從未見過你這么有趣的人。仙姑若是不嫌,孟菀愿與你做個忘年交?!?p> 忘個屁年啊,老娘兩輩子連起來跟你也差不多少。
李小浮干干笑了一聲,聽她又道:“還有一事,望仙姑告知真相。”
“你說就是。”
“不知這肥遺,源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