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掉包
“請新人上轎?!?p> 韓仁瞇著眼,笑得像一只老狐貍。
可惜李小浮蒙著蓋頭看不到,只能牽著馮子淵的手重新走回大門口,上了花轎。
而抬轎的人不過八個,先前舉喪幡的那百人大隊早就撤了,馮子淵跟在花轎旁邊,越走心里越?jīng)]有底。
這個方向雖說是往山里去,可照日落的方位和山脈的走勢,根本就是個沒有什么風(fēng)水的山包,即便他們今日要去的不是將軍冢,大概率也不是埋韓文靳的地方。
馮子淵悄悄捏著微濕的雙手,朝前方抬轎的一名轎夫搭訕道:“這位小老弟頭骨清奇,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金輿命??!明年家中必然有大喜事呀!”
抬轎的背影明顯一滯,但依舊沒有與他說話。
轎內(nèi)的李小浮也警惕起來,連話都不接,這幾人不一般,于是她悄悄掀了簾子打量著抬轎的八位轎夫。
各個身強(qiáng)力壯不說,腳下生風(fēng)步履穩(wěn)健,十足的練家子。最重要的是,他們不再是早間從邵家抬轎的那八人,已經(jīng)全換了。
李小浮放下簾子,大腦飛快的轉(zhuǎn)著。
這伙人很有可能不是韓冀送她去合葬的,而是拉她去別處的。
可她一個要被扔進(jìn)墳里活埋的人,還有什么值得綁架或者利用的價值嗎?
而且邵家要是中途救她,也不可能是這種方式,至少應(yīng)該跟邵珠通個氣。
那只剩下一個目的,就是不希望她去配骨。
李小浮惶恐之余,更驚訝于玩掉包計的不止是她,還有韓家自己人。
但眼前的線索有限,她又推斷不出今日之事究竟岔在了哪里。
馮子淵亦覺不妙,照他多年在螻蛄山前線行軍打仗的經(jīng)驗,這八個人身上都帶著殺意。
花轎眼看就要離開大道往上山的小路去,只怕當(dāng)人煙稀少再無行人腳店之時,也就是他倆喪命之刻。
“哎喲,幾位大哥能否稍停一下,與我行個方便?”遠(yuǎn)處正好有一馬隊迎面走來,李小浮瞅準(zhǔn)時機(jī)直接撤了蓋頭。
她掀了門簾,連腳都伸了出來,大有你不停我就往下跳的架勢。
打頭的沒料到這女人突然作妖,一旁正好運(yùn)貨的馬車迎頭碰上,上面掛著州府運(yùn)貨的信牌,牽馬的見是花轎,還揚(yáng)著鞭子沖自掀蓋頭的新娘子拋了個媚眼。
抬轎的猶豫了一下,終是停了下來。
主子交代要把這女的拉到深山里,在事先挖好的那個墳里悄悄埋了,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州府的馬車在這截官道上只轉(zhuǎn)個彎,再往前一里就是昨日他們連夜挖好的假坑,先忍得一時,別壞了大事。
反正周圍幾十里也無路可去,打頭的只好指著馮子淵道:“你去看著她?!?p> 這正中李小浮下懷。
馮子淵隨著李小浮走到不遠(yuǎn)處,躲在樹旁,急道:“我看這伙人不是韓府原來的迎親隊伍呀?”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沒想到韓家有人比咱還見不得人?!崩钚「炝巳齻€樹杈子支起這身大紅婚袍,讓馮子淵握穩(wěn)之后,瘦小的她從衣服里面溜了出來。
婚服還是剛才的姿勢和位置,從遠(yuǎn)處看沒什么不同。
李小浮又緩緩將鳳冠取下,平移到了婚服的領(lǐng)子上方,胡亂找了幾個棍子插著保持它不掉。
倆人窩著的地方正好還有半截苦樹樁,馮子淵趕忙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學(xué)著李小浮的樣子掛在了樹樁上,還不忘往袖子里塞了幾把枯草。
冬月的寒風(fēng)凜冽,吹得這兩件寬袍大氅如彩旗獵獵。
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兩個女人窩在一處嚼舌根。
可等幾個轎夫沖過去的時候,人早就沒有了。
打頭的有些慌,主子不是說那個鬼媒婆是韓家人嗎?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了?
-
李小浮跟馮子淵扒著方才那隊馬車的車底,順利回了城。
二人一刻不停地朝著人多的地方跑,馮子淵還不忘抓上一把雪把臉洗了。
他今日這個妝面莫說進(jìn)城,就算是進(jìn)墳也能把鬼嚇哭。
“現(xiàn)在怎么辦?”馮子淵怎么也沒料到事情還能這樣發(fā)展,“難道說王府里有人不支持配骨?”
李小浮也想不通,“誰能跟一個死人有仇呢?”
這話剛一說口,她忽然想起一個人。
有啊!
韓文泰?。?p> 李小浮突然亮了眼,“你昨夜準(zhǔn)備儀式的時候,見韓文泰了嗎?”
馮子淵搖搖頭,李小浮說的韓家三個重要人物,韓平安、韓文泰、韓冀,從他昨日半夜進(jìn)府偷換了宋嬤嬤的身份后,就沒見過這三人的影兒。
李小浮覺得這事必有蹊蹺:“不對!咱們讓人調(diào)虎離山了!快回韓府!”
按照原本的儀程,未時三刻才能起身往將軍冢送人,李小浮拉著馮子淵從立雪堂后院的巷子躥回去時,還未到未時一刻。
李小浮回到立雪堂才發(fā)現(xiàn),隔壁原來韓文靳住的那個濃云院,正掛滿紅綢白綢,儼然一副喜堂的模樣。
馮子淵驚訝地望過去,“昨夜沒說在那里拜堂啊!昨夜管家韓仁特意來通知的宋嬤嬤,說早上按例去祠堂拜天地,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千萬別晚了?!?p> 所以,韓仁將他們引到祠堂時,假新娘被送進(jìn)了濃云院。
李小浮二話不說架起梯子就上了墻,“究竟怎么回事,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一探頭,濃云院果然擺了幾十桌席面,竟真是在此處宴客。
韓冀和韓文泰都在濃云院的正堂坐著,李小浮挨個桌瞅了一遍,就是沒有韓平安。
那個拖油瓶跑哪兒去了?
馮子淵忍不住道:“看來咱們這是被掉包了,那要合葬的又是誰?”
“等等就知道了?!?p> 李小浮趴在墻邊,借著雪堂的松柏隱蔽起來。馮子淵也與她縮到一塊。
沒過多久,他忽然指著西廂門口出現(xiàn)的人影道:“那是新娘嗎?”
一道大紅色身影從門里閃出,但這人被兩個婆子架著,馮子淵輕聲道:“這人怕是無意識了。”
李小浮點點頭,“咱們跟著他們看看。”
那位被兩個婆子從頭到尾架著的新人,一路被攙上了轎,李小浮從她走路的姿勢猜,這姑娘八成是被下了藥,雖不至于暈過去,但意識不清,渾渾噩噩任人擺布。
吉時一到,韓冀親自上馬,臨行前又囑咐韓騰好好宴客,于是和韓文泰一道揮鞭啟程,帶著一隊驍袍軍,護(hù)著花轎一路向西走去。
李小浮忍不住緊張起來,小聲道:“他們兩個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馮子淵和她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看著上空盤旋的鷹,小聲道:“松昌到了?!?p> 李小浮眼一亮,抬頭沖著那嘯聲的方向看去,“這東西好使嗎?”
“放心,搏云跟了松昌多少年了,即便是此刻飛去螻蛄山,也能將咱們領(lǐng)回去?!?p> 李小浮點點頭,“那咱們就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