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好巧
進了院,笑也不笑,虎著臉大刀金馬抄了個小凳子,在姜薇面前一坐,只拿眼瞪著她。
姜薇就笑了,明知故問逗她道:“哎喲,這是怎么了,干啥擺這個樣子?”
韓林家的沒好氣兒哼:“頭痛!”
姜薇就樂了:“咋著,才剛也叫丁香呼頭上了!”
丁香就在邊上笑哼:“就憑她口口聲聲說什么和我不相干,我是不管的,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如何如何,我倒是想!可是我后來又一想,這腦瓜子不比旁的,一鏟子呼爛了,可是不好湊起來,我就又沒呼!”
韓林家的繃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沖著丁香點頭彎腰致謝:“那可真是多謝丁香姑娘手下留情了!”
丁香得瑟地一甩頭:“謝什么謝,順順當當?shù)亟o我們姑娘的辦差,就什么都有了!”
韓林家的可真繃不住了,一下子垮了臉,哀嘆道:“我說你們主仆三個還給不給人點活路了?”
自她們來,這才幾天,就一連的惹出了好些事兒。叫她天天跟在后頭忙活,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個莊頭娘子了!
綠翹端著針線籮筐出來,笑著接話:“韓大娘這話可沒道理,我們姑娘明明是為著你們著想,不想多麻煩你們,這才想自己出錢,請個人來幫忙的,你要不許啊,那也好辦!現(xiàn)在就去把韓大叔他們幾個叫來,先把我們姑娘這攤子事忙完,才許他們去忙旁的!”
一番話說得韓林家的叫苦連天的笑起來了:“成了成了,我知道你是個能掰扯的,我認輸還不成么?”
說著,她一臉稀奇地看著姜薇笑:“你還甭說,你錯里錯著的,籠絡的這倆人還真不錯!”
姜薇就笑哼:“什么叫錯里錯著的?丁香和綠翹,那是浪里淘沙,淘出來的!但凡經(jīng)不住姜府那浪的,不早跑了?”說著,她不忿,“我那里跑的人還少么?”
花婆子猜姜五姑娘有五百兩身家,其實木有。她留下的家底子只有三百兩!
可她若不大手往外撒錢,給那些不知感恩的用,應該留下多少呢?
姜薇來的路上,沒事也替她算了。至少留下六七百兩!
三四百的銀子打了水漂,才淘出倆能干的丫頭,這筆買賣,不能說虧吧,但起碼也不能說大賺!
她湊近韓林家的,悄把這話說了。
韓林家的一陣無語:“那昨兒是誰說,手里還有不到一萬兩?”你管三百兩叫不到一萬兩?
這確實是昨兒吃晚飯的時候,說到莊子里打制除草器的時候,姜薇故意逗她的。
就直起身子沖著她一挑眉:“那到了嗎?”
韓林家的沒好氣橫了她一眼,也懶得再和她閑白話。收正神色問:“這人,你是打定主意要請了?”
姜薇奇怪地斜著她反問:“我是那種沒打定主意,就瞎嚷嚷的人么?”
韓林家的叫她一句話氣得站起身子作勢要走,又沒奈何地站定了。
氣笑都不是看了她一回,方無可奈何地一嘆道:“成吧,你要想請,那就請。不過我有句話可先說在前頭,你要敢興什么偷跑的心思,你可真就叫沒良心!”
對不住她這些天擔的驚受的怕,左右搖擺作的難!
姜薇呵呵笑道:“我啥都有,就是木有良心!”
氣得韓林家的作勢要揚手,卻顧忌著她的身份險險打住了,自己個站在那里氣了一回,無可奈何地丟下一句:“成吧,我替你們去張羅!”
就抬腳往李冬生家去了。
李冬生媳婦已得了兒子的話,正在家里高興著呢。
他家和李回家倒不沾親,卻也不是普通的近鄰。
李冬生是獨子,偏娘死的早,家里倒一個老嬸子,兩家住得遠,關系也就那么回子事兒。
李冬生媳婦初嫁來那會兒,李婆婆的身子骨還好,家事什么也算能過得上來,那也是個心善的老人家,見她沒婆婆,怕她初嫁來有些家事操持不上,倒是得了空子,就過來幫襯指點。她大閨女紅梅出生的時候,也正是臘月里,這家里沒婆婆,又沒旁的女人家,照應上難免疏忽,也是李婆婆時常過院來,又是幫她洗尿布,又是幫著看娃子。
這人心都是肉做的,人家待她這樣好,她咋可能一點不記?
過后,雖說李冬生到了莊子里做長工,一家人也跟著搬來了,不時常見面兒,心里也還記掛著這李婆婆的恩情,時不時要回村去瞧瞧她,到了年節(jié)也記得送上一份節(jié)禮。
關系早不是親勝似親了。
原李冬生媳婦也掛心著李婆婆這病祖孫倆人的日子,可是莊子里不放工錢,確實又怕叫他白做活,原是想著等五姑娘弄的這個鋤草鏟,略有了眉目,能用得著他的時候,給他尋摸一個差事兒,不想,鐵柱提前把這事兒給挑出去了。
再聽韓林家的說姜薇這邊已拿定了準主意,也不嫌他不詳晦氣啥的,也顧不得快晌午,還要做飯什么的,忙解了圍裙兒,抄田間的近路,就往上河村去了。
她進村的時候,已將近正午,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飯,外頭也沒什么閑人,只有最北頭的一戶人家外頭,有幾個婆娘站在草垛那里閑呱啦。
李冬生媳婦不預多說閑話,當下加快腳步就要混過去,不想那幾個婆娘瞧見她,一涌朝她跑來。
有一個年輕媳婦子一邊跑還一邊喊:“冬生嫂子你來得正好,趕緊的去看看吧,回哥兒家正鬧著呢,都快鬧了一晌午了!”
李冬生媳婦不由得一怔:“好好的,為啥鬧上了?”
“嗨,還能為啥,為著秦掌柜給回哥兒找的那個差事唄!”那年輕媳婦說著,跑到了近前,拉著她細細道:“鎮(zhèn)上不是有個開著酒樓的秦掌柜么,回哥兒時常在他那里做零工,這回的差事就是秦掌柜給他尋的!”
“說是,他一個遠房表姨家的兒子,在府城的一個什么鏢行做管事,這是得了空子到秦掌柜那里坐坐,大概是說起閑話來了,說起這個回哥兒。這秦掌柜的表兄弟就說,那正好啊,他們那鏢行里正缺人手,回哥兒即年輕,也有一把力氣,除了那一點不足,也沒啥毛病,就說叫秦掌柜引薦引薦,若是他愿意去呢,就叫回哥兒和他去府城做鏢師,工錢挺厚的,一月二兩銀子呢……”另一個婦人接話過來道。
她才剛說到這兒,快步趕到李冬生媳婦跟前的兒第三個婦人就接話了:“本來大家還說,這是頂頂好的事兒,回哥兒時來運轉了呢。可他不放心他嬤嬤,不肯答應。馬氏那個婆娘也抓著人家說,李婆婆留在家,還得叫他們養(yǎng),叫人家再多出十兩銀子給老太太治病吃飯……”
說著這婦人憤憤道:“就她這不要臉的臭狗屎一灘,換作二人,人家指定不理她!可秦掌柜這表兄弟瞧著也是個心善的,見馬氏不依不饒的,也就松了口,不但松了口,還立時拿了十兩銀子出來??伞?p> 這婦人說著,懊惱地一拍手:“可這回馬氏松口了,回哥兒又愿意去了!”
另外一個婦人就說:“這也不怪回哥兒。他自小叫他嬤嬤帶大,這么些年,就祖孫倆相依為命的,他嬤嬤眼下又病成那樣子,又咳又喘的,春夏秋三季還好,到了冬上,半絲涼受不得,身邊也離不了人。他一走,他嬤嬤可咋辦?指著馬氏和李老憨那一對不要臉的東西么?那才指望不上!你們瞧著吧,回哥兒要真這么走了,他嬤嬤一準活不過今年!”
李冬生媳婦聽大家七嘴八舌的說完,就問頭一個媳婦:“那他們現(xiàn)在在鬧啥呢?是回哥兒還是不想去,還是怎么著?”
正正好,一個年輕媳婦打南邊過來,聽見這話忙道:“才剛她們說的,都是老皇歷了!回哥兒不是不放心他嬤嬤不想去么,那秦掌柜的老表就說,即然不放心,那干脆就把人一塊帶上!反正鏢行自有后院兒,到時候,單獨給祖孫倆一個小院兒,也就什么都有了。結果你猜怎么著?”
李冬生媳婦擰眉:“回哥兒還是不愿意去?”
那年輕媳婦就重重拍了下手:“可不嘛!也不知這娃子心里是咋想的,這么好的差事,又能賺錢,又能帶著他嬤嬤離了他爹他娘那兩堆臭狗屎,可他愣是不吐口兒!”
“馬氏早先他有錯沒錯都要罵一場出出氣呢,這一回,她自認占著理兒,那不得可著勁兒鬧么?這會兒啊,把回哥兒那家里的衣裳被褥箱籠什么的都給扔到大街上了,邊上有好些人,也都在勸回哥兒,可他就不吐口!”
這媳婦說著,雙手一攤,一臉無可奈何。
李冬生媳婦雖然意外,卻也不覺得驚訝。
因為早先韓林也說過,等他再大些,不來莊子里做活,就想想法子,在府城里給他找個差事。
李回當時就說了,他嬤嬤年歲大了,看樣子也沒幾年好活了,這么大年歲的,跟著他背井離鄉(xiāng)的,到了外頭心里頭也不知怎么煎熬呢。
而留在家里,雖說他苦些累些,可他嬤嬤能和村里的老人時常見個面兒說說話兒什么的,想叫他嬤嬤過幾年舒心日子。
這會子不想去,怕是因為這個。
不過,這事兒也好辦,他不想去府城,正好來五姑娘這里呀!至于他嬤嬤,莊子里空院子多的是。
李冬生媳婦這么想著,和幾個婦人揮了揮手,快步往位于村子里最南頭的李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