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jié) 是罪是過
第十一節(jié)是罪是過
我抓了一把香米，挑挑撿撿的從果蔬中找了幾樣尚能入口的切成蔬菜末撒進(jìn)去，就著鶴嘴爐的炭火，細(xì)細(xì)的煲了半鍋粥。當(dāng)米粥的香味飄散出來的時候，杜尹終于從手中的書簡上抬起了頭看過來。我把熬好的粥盛出兩碗，用拖盤端過去，放了一碗到矮幾上，推到杜尹面前，另一碗放到自己這邊，站在那躊躇著自己要坐到哪個位置上。
杜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下，唇角向上翹了翹，抬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這。”我依言坐在他對面，把粥碗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沒有工具，只好簡單的煮一點粥來喝，天寒地凍的時候最是曖胃?！倍乓c點頭，也不挑剔，拿起勺舀了口粥送入口中。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直到他咽下那口粥，抬眼沖我點了下頭，我彎起眉眼沖他一笑，也舀了口粥給自己，一口熱粥入腹，心里升起一點滿足感來。
半盞粥下肚，杜尹忽然悠悠的開口道“你對鮫人族知道多少？”我一頓，緩緩的放下手中的湯勺，抬眼看向杜尹，這是我跟在他身邊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提起鮫人族，我不知道他突然問起這個話題是什么意思，沉吟了一下開口道“知之甚少。世間關(guān)于鮫人族的只言片語記錄只提出這是當(dāng)年水族中最大的一支，后來沒落了，現(xiàn)下只余了幾千人偏安一隅?！?p> 杜尹的肩微微的向下沉著，左手的羹匙輕輕舀起一口粥，在唇邊停頓了一下，才送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咽下，即使粥已經(jīng)煮的稀爛。直到把余下的半碗粥都吃的干干凈凈，凈了口。杜尹才重新開口說道“上古，四方之水雖存于天魔凡界，卻自成體系，并不屬于天魔凡任何一界。直至神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水族才自愿歸入天界神族治下?！?p> 我早把空了的鍋碗收起，重新烹上一盞清茶放到杜尹面前，在他對面坐下來，雙手交疊在膝上，安靜的看著杜尹，聽他這一句開場，隨著點點頭，表示知曉。四方之水獨成一域，四方混沌之時天下四分之三為水，天父盤古開天辟地之后，水域退撤，但仍為四方之中疆域最大的，后才歸于神族天宮統(tǒng)御。這一點從藏書閣中讀到過。
杜尹把他方才看的那本書簡拿過來放到桌上，用手指輕輕的推到我面前，書簡上寫著三個字“鮫族譜”。我微微有些驚訝，一族之譜也只有這個家族的傳人才有可能擁有，我看了看書簡，又抬眼看了看杜尹，直了背下意識的往后靠了一靠，并沒有伸手去拿。
心里忽然升起一個荒誕的念頭，知道的太多了并不是件好事，話本子里被滅口的都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我謹(jǐn)慎的拿眼角溜了溜杜尹，他正端起茶盞喝茶，又垂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鮫族譜”，一咬牙拿了起來，翻開第一頁便驚了驚，這一頁記錄的是鮫人族各時族長，這真的是鮫人族的族譜。
我像被燙了手一樣，把書簡放回到桌上，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杜尹，古彥上神讓我找尋的難道是這本“鮫族譜”？一族若是把族譜都弄丟了可也真的是衰落了。杜尹把它亮給我看是什么意思？若是可以還給古彥，多我這一道過程不是多此一舉？我這方心中千回百轉(zhuǎn)的糾纏成了一團(tuán)，雙手揪著衣袖就快要攪成碎布片了。
杜尹好整以暇的放在茶盞，若無其事的伸手越過桌面，把“鮫人譜”翻到最后一頁，杜尹的身體微微前傾，手臂自然的放在桌面上，狹長的眼角微微的挑了挑，我不由自主的垂了目光，順著他的示意看向書簡，只見最后一頁上竟赫然寫著杜尹的名字，而旁邊用小字備注了一個括號，里邊寫著一行小字（公主替身之子）。他旁邊并列著寥寥無幾的幾個名字，也都用小字做了這樣的備注。細(xì)看文字，全都是替身之子，鮫人譜像現(xiàn)在的鮫人族一樣，到這里便沒有了下文。
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咧了嘴，上下牙齒磕了磕，眨巴了兩下眼睛，又把嘴巴緊緊的閉上，收起雙手正襟危坐，看了杜尹不做聲。因為實在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來開口問詢或是表達(dá)自己此時的震驚，干脆一言不發(fā)，杜尹即給我看了，必會告訴我故事真相。
“囂水之戰(zhàn)后，三界會審，鮫人族幾乎滅族，這是我母親偷偷從鮫族皇宮帶出來保管在我這里的，為的是追本溯源，為鮫人族留下一絲痕跡于世間?！倍乓?xì)長的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摩挲了兩下，一翻手指，將那本書簡合上，隨意的丟在榻邊上。
“古彥上神讓我來找的就是這本族譜吧?！蔽医K于找到自己的思路，開口問道。“可是為什么大費周章的夾進(jìn)來一個我啊。”我聲音里的委屈幾乎要擰成實質(zhì)砸在桌面上。
“或許吧，族譜是一族傳承之記錄，若是丟失了，如何追塑族史。古彥并未參加囂水之戰(zhàn)。天父盤古征服四夷之戰(zhàn)時他便失蹤了，以他的輩份修為，囂水后會審，古彥若是在，鮫人族也不至被推出來背了最大的黑鍋?！边@倒是真的，一族之中沒有強(qiáng)者便沒有話語權(quán)。
杜尹冷哼一聲，聲音里透著一絲譏屑?！磅o人族執(zhí)掌四方水域之時，各方均求娶鮫人公主以連姻擴(kuò)勢，而鮫人族也來者不拒，嫁了無數(shù)公主出去，看到這個族譜才知道，鮫人族歷來只有一位真正的公主，而替身無數(shù)，各方求娶的都是公主替身，包括我的父君，魔君臨焰。”這四個字從杜尹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平日里他總是慵慵懶懶的聲音中竟是帶著一點點刀兵之音。
我盯著榻上那本族譜，只覺腦中嗡嗡做響，又有一種無言以對之感。鮫人族此舉，所圖者大。但是膽子也夠大，以替身代真公主，對于求娶之各族來說，是莫大的羞辱，這也是后來鮫人族成了眾矢之的，無一族為之出頭的原因。
“沒有人知道娶的都只是假的公主嗎？”是了，囂水之戰(zhàn)后，應(yīng)該是暴露了此事。我有些迷惑的抬眼看著杜尹，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到點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可惜那雙眼中只映著鶴嘴爐炭火的光一閃一閃的，看不出任何其它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