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巧合

　　這時在攆轎中，蒼墨上君似有所感的看著窗外，卻發(fā)現(xiàn)只是一片奶白色虛虛軟軟的云叢。

　　旁邊的君后察覺出丈夫的異樣：“怎么了？是不是還在想那件事兒？”

　　蒼墨上君回過頭，握著正擔(dān)憂地看著他發(fā)妻的手：

　　“是啊，我心不安，更是于心有愧啊，此等大事.........?！?p>　　話未說完，隨即又嘆口氣，手掌重重敲在膝蓋上。

　　君后心疼的緊，握著丈夫的手急忙勸阻：“罷了，事已至此，也只有這樣了，再有虧欠，也只能事后彌補(bǔ)了?！?p>　　“對?！?p>　　君上吸口氣，復(fù)又吐出，應(yīng)道，“日后若懷止帝君所求，我鳥族必當(dāng)竭盡全力?！?p>　　憶笙還不知道她父君到底許出了什么樣的重諾，現(xiàn)在正像是剛脫出的野馬，整只鳥乘著氣流，飛得又快又猛。

　　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周圍已是蒼茫一片，根本不知身處何方。

　　不過沒關(guān)系，作為一只鳳凰來說，天大地大，那里都是家。

　　剛剛成年的年輕人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反正她父君母后到最后也會給她收拾亂攤子。

　　秉持著這種仗著家世作天作地的性格，憶笙不屑的哼唧出聲，理所當(dāng)然的繼續(xù)向前飛，直到天氣越來越陰沉。

　　這不，馬上就受到了天道的毒打。

　　周圍涌動著黑色的云層，灰色的云朵中隱隱有雷電的光亮。

　　這是要下雨了？

　　一臉懵逼，憶笙四周看看，也沒有哪路神靈在此施云布雨?。窟@么想著，旁邊的雷電一下子就劈過來，幸好憶笙反應(yīng)夠快，利落的往旁邊一閃。

　　哎嘿，嚇?biāo)励B了，自己這鮮亮的毛色挺好看的，還暫時不想做一只禿毛的鳥。

　　不知剛才那道雷電好像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周圍的云層都紛紛釋放自己醞釀好的雷電，天氣更為陰沉，遠(yuǎn)處的氣流開始紊亂，甚至裹挾著勁風(fēng)朝憶笙撲來。

　　這位剛剛成年的鳳凰一族的殿下好一陣?yán)仟N的左躲右閃，身形不知不覺朝更深處挪去。

　　憶笙后知后覺迷迷糊糊地覺得這個雷電和詭異的氣流愈加多了，繞在她身旁密密麻麻，不知何時竟讓她不能動彈。

　　左側(cè)的翅膀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雷電給劈了個正著，羽毛尖尖頓時黑了一塊，心疼得憶笙直抽氣，咬著牙看著這個進(jìn)不進(jìn)退不退的局面。

　　現(xiàn)在怎么辦？

　　掉頭就跑有失她鳳凰一族的風(fēng)骨，再說被母后知道可是要罵死的，那么選擇就剩一個了。

　　為了避免看著自己的羽毛再次變禿，憶笙干脆化形，依舊是一個紅裙華服的嬌艷美人兒，卻神情堅(jiān)毅，手中牢牢握著一柄通體火紅的長劍。

　　看著漫天的雷電與鋒利好似亂刃一般的氣流，咬咬牙，不要命一般沖了上去。

　　天界，九重天寢宮。

　　天帝對著水鏡保養(yǎng)好發(fā)端胡須，就要就寢，忽然手邊的藍(lán)色晶石開始瘋狂閃爍。

　　這是，有人去了登仙梯？

　　天帝臉色大變，來不及喚人，套上衣裳就往登仙梯趕去，剛剛站住腳，就發(fā)現(xiàn)左右?guī)缀醵际鞘烊恕?p>　　認(rèn)識的神都來了。

　　甚至于還沒到族地的鳳凰夫婦扔下族人就急匆匆往來趕。

　　看著這愈加洶涌的亂流，粗大了不知幾倍的閃電，眾人面上都好一陣難看。

　　這意味著登仙梯越來越不穩(wěn)定，必須馬上采取措施，不能再等下去了。

　　眾神交換了個眼色，齊齊發(fā)力，不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穩(wěn)住登仙梯才是此時的重中之重，決不能再讓這片亂流無休止放大了。

　　天際閃出各色法力光芒，一股又一股的磅礴法力不斷朝這片空間壓去。

　　好一陣過后，深色雷電終于穩(wěn)定下來，氣流重也不再亂竄，眾人皆是一臉蒼白的收了法。

　　“這是怎么回事兒？”

　　天帝手控制不住地扯著自己的胡子，表情陰沉的能滴出墨汁。

　　“不知。”

　　幾人紛紛搖頭。

　　看著這好不容易壓下來的亂流，懷止也是難得的嚴(yán)肅起來：“此事不能再等了，今天就得去幽冥池?！?p>　　“登仙梯暫時穩(wěn)定，這亂流還需諸位繼續(xù)壓制，本君便先行一步?！?p>　　說完，懷止帝君沒有看眾人，一個閃身便利落地離開，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眾神視野中。

　　等到憶笙醒來，已經(jīng)在個陰暗的洞窟里，頭頂上布滿著砂礫，周圍矮小陰沉，微有一絲光線照亮洞口。

　　她迷糊地眨眨眼，盯著洞口那一抹光亮，腦子里空茫茫的，對自己發(fā)出靈魂三連問。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干什么？

　　緩慢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摸到一手焦黑。

　　這啥？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又捏捏自己胳膊，一陣鉆心的疼傳來，原本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

　　糊了她一手血。

　　憶笙：.......

　　頻道錯了，這特么應(yīng)該是個恐怖片吧。

　　好不容易拂干凈自己身上的塵土，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到光亮處，拉開衣袖，才發(fā)現(xiàn)身體上到處都是傷口，基本都是結(jié)痂了，但仍舊木木地泛著疼。

　　拖著身子好不容易走到一條河邊，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是.........

　　不帶這么玩兒的吧！

　　亂糟糟的鬢發(fā)，沾了不少塵土，像是一攤雜草似的，像是草標(biāo)一樣隨意插左搖右晃的發(fā)簪，黢黑一片的臉，身上還能勉強(qiáng)看出是紅色的衣裳。

　　原來她是乞丐？

　　憶笙扯扯嘴角，河里的倒影也愉快地呲出了一片的大白牙，兩廂對比那真是分外喜感。

　　黑成這樣，是被煙熏火燎過嗎？

　　用手舀起沁著涼意的河水，往自己臉上撲去，一番搓揉下來，臉上終于變成了正常人白凈的膚色。

　　用自己的衣裳將傷口包扎起來，才有空仔細(xì)理了理長發(fā)。

　　這么一頓收拾下來，總算還有個人樣兒。

　　滿意的對倒影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用了多長時間，但是天色卻逐漸暗淡下來，陽光逐漸變成金橘色，夜晚將要來臨，而她也必須找到一個容身之地。

　　回那個山洞？

　　噫！

　　她才不想回去，想起那個山洞暗無天日的昏沉，憶笙硬拖著疲憊的身體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果然，附近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但此時月已高懸，長夜已至。

　　周圍傳來一陣陣悅耳的蟬鳴，伴著風(fēng)吹過樹林簌簌的聲響，交織出一首美妙的樂章。

　　她不能再漫無目的地找下去了。

　　干脆停駐在一顆大樹旁，仰起頭，觀察了下高度，先上去蹬了兩腳，覺著差不多時，才勉強(qiáng)地用雙手勾住凹凸不平的隆起，手腳并用緩慢地向上攀爬。

　　那就在樹枝上將就一夜。

　　但是不知怎么，比起山洞，她其實(shí)對上樹這個選項(xiàng)的安全感更高一點(diǎn)。

　　憶笙把自己團(tuán)成一個球，裹緊自己的衣服，感受著耳邊劃過的風(fēng)聲，睜大眼睛提起精神，準(zhǔn)備度過漫漫長夜。

　　仙界，鳥族族地。

　　氣氛簡直凝滯到了冰點(diǎn)，而且可能繼續(xù)一路下滑。

　　蒼墨上君坐在主位，攥緊手中的拳頭，在一旁的君后簡直要?dú)獐偭?，胸膛連續(xù)不斷的起伏，幾次深呼吸都沒有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怒火。

　　左右兩列身著藍(lán)色衣服侍女早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低頭一語不發(fā)。

　　“你們真的沒有看見公主的影子？”

　　侍女們?yōu)殡y地左看右看，終于有一個壯著膽子哭喪著臉抖著聲線回話。

　　“奴婢們確實(shí)沒有看見?！?p>　　君上拳頭捏的死緊，卻還是控制著聲音：“好了，都退下?！?p>　　跪著的女婢們?nèi)缑纱笊?，一個個像是出籠的鳥兒，慌不擇路就往大廳外走。

　　“等一下?！?p>　　女婢們僵住身子，卻又齊齊轉(zhuǎn)過身，跪下，絲毫不敢抬頭。

　　“對外就說公主閉關(guān)靜修了，明白嗎？”

　　“是，婢子明白。”

　　君后這才揮揮手，聲音中藏著無盡地疲憊：“退下吧?！?p>　　此時處處彰顯著鳳凰族威儀的金色大殿中空闊寂寥，精細(xì)雕琢著鳳于九天的金黃琉璃椅上，一對夫婦的身影雖是珠寶華服，但，又單薄無助。

　　“你說憶笙這孩子會去哪兒呢?！?p>　　君后嘆氣，一手撐著額頭，對自己生下的這個娃兒簡直操碎了心。

　　“你還記得登仙梯嗎？”

　　“登仙梯？你是說.......”君后悚然一驚，后背立馬沁出了一層冷汗，立馬否決，“不，絕不可能，憶笙的命珠還在，絕對........”

　　還未等說完，蒼墨緩慢松開手掌，骨節(jié)和末端的手指已經(jīng)微微泛白，里邊赫然就是一片已經(jīng)燒焦的羽毛。

　　她是贊過女兒生的羽毛都是纖細(xì)可愛，顏色朱紅似火，艷麗難尋。

　　但這.....，絕對不是憶笙！

　　“不，不是，這不是她的?！?p>　　君后轉(zhuǎn)過身子，倔強(qiáng)又柔弱，眼里的淚珠已是經(jīng)不住的向下落，

　　“她不會，不會.....”

　　蒼墨扳過妻子的肩膀，看向妻子的眼眸深處，握緊她冰涼的雙手：

　　“憶笙沒事，她的命珠還好好的，再說.......，你還記得懷止帝君的話嗎？”

　　“或許登仙梯不拘小仙？”

　　君后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喃喃自語。

　　仔細(xì)想想，憶笙幾萬歲的年紀(jì)，在鳳凰一族中才剛剛成年，又一向懶于修行，說聲法力低微也不算辱沒了她。

　　更重要的是，女兒命珠還在。

　　“憶笙她才三萬歲，從小沒吃過什么苦，還有，她那個劫，這可怎么度？”

　　本以為劫數(shù)怎么也得再等等，沒想到，一個沒看住，整個人就沒影兒了，父母親族都不在身邊，女兒這劫....

　　她簡直不敢想下去，但又急迫地問道：“那她現(xiàn)在.......”

　　“不知。”

　　說到這里，蒼墨搖搖頭，嘆口氣，“此劫數(shù)還和關(guān)聯(lián)了天道命數(shù)，三界蒼生命數(shù)，牽扯太多，不是我等說插手就能插手的?！?p>　　“天道命數(shù)......？三界蒼生？怎么會？”

　　君后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晶瑩的淚珠不由自主地滑下，綴連成串串剔透的珍珠。

　　牽扯的越多，危險程度越高，更何況，和三界命數(shù)掛鉤，定是十分兇險！

　　她，她那可憐的，還年輕的小女兒??！

　　蒼墨握緊妻子的手，低聲勸解道，

　　“我鳳凰族合該是涅槃重生的命數(shù)，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未必不能活著，不必太過擔(dān)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