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卻沒有臆想中的昏暗,可以說得上是燈火通明,憶笙一路走一路驚嘆。
腳下的磚塊澄澈透明,竟有幾分玉質的通透之感。
墻壁上鑲嵌著無數(shù)工筆精美的畫作,有的景物,有的是人像。
有的云騰霧繚,仙氣縹緲,有的劈山填海,開闊大氣,有的持劍傲立,瀟灑自在......
憶笙甚至還能看見那畫上的修士敞著胸懷在集市上和人斗酒,喝的雙眼迷離,周圍不斷看熱鬧叫好的人匯聚了幾乎半面畫作。
熱烈至極的氛圍幾乎撲面而來。
轉過一個彎兒,便在走廊盡頭直直出現(xiàn)了個房間。
是這個嗎?
反正沒人,大不了走錯罷了。
憶笙猶豫半晌,咬咬牙,干脆推門而入。
聽見聲響,房間最里邊為首的那個穿著藍衣回過頭。
他體型消瘦,細而嶙峋的指上握著一把折扇,頗有些病態(tài)的人不勝衣的蒼白,幸而臉色還算紅潤,讓看著他的人忍不住松口氣。
“哎呀,來了,”
說著,他頭微微偏了偏,兩廂對望,瞬間臉頰上染上了熱切的紅暈,熱情百倍似的,直接湊到憶笙眼前。
雙眼簡直冒出綠光,折扇一收,往腋下一夾。
“這就是那位火靈根的天才吧,是個姑娘家啊,我們碧丹峰終于也有姑娘了,真好。”
說著,兩個爪子就要上來摸她的手,像是要和她來個執(zhí)手相看淚眼。
憶笙無語凝噎,飛快閃開手,這位師兄是不是太過......熱情?
幸好及時地被身后站著的一個肌肉結實,五大三粗的男人及時拉住了。
那大叔古銅色肌肉結扎的手臂倒映著那人蒼白瘦弱的手腕,仿佛一個用力就要被折斷似的,不出意外也有著張憨厚的臉。
他口中及時勸道:
“師父,你可注意點吧,人家是個姑娘?!?p> 嗯,沒錯,我是個姑娘,只是......師父?
師父?
明明你才看起來像師父吧?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憶笙有功夫向后看去,才注意到這個藍袍青年身后站著的全是五大三粗,胳膊都有她腰身粗的漢子們。
都沖她憨厚一笑。
額,恕她直言,站立在瘦弱的公子哥兒后,像個專門保護公子的看家護院的家丁,這跟外面的畫風完全不搭。
說好的仙氣飄飄呢?
無視憶笙的眼神死,據(jù)說這位是師父的青年不好意思地將拳抵于唇上,咳了兩聲:
“咳咳,不好意思,一時間太激動了?!?p> 說罷,整個人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剛剛漫出的精神氣又重新萎靡下來,整個人又顯得蒼白憔悴。
這.......有點不太靠譜的亞子。
“既然都來了,那便在這兒行拜師吧?!?p> 這年輕人放下手臂,突然廣袖一揮。
風聲自啟,殿內突地明亮起來,燭火搖曳,旁邊的瑞獸香爐散發(fā)著裊裊青煙。
“如此,憶笙,跪下?!?p> 很明顯沒有什么置喙的余地,憶笙乖乖跪下,目光盯著近在咫尺的地磚打量。
殿內的地磚都是不知由什么材料打造而成,其上印刻著不知名的花鳥蟲魚,當步行于其上時,頗有種叮叮脆響,聽起來十分玄妙。
“我乃琉白宗第三位長老,碧丹峰之主,你我既是有緣,那今后便是我的第五個弟子。”
“現(xiàn)今,妖魔猖狂,橫行無忌,為師只盼你順承天命,除魔衛(wèi)道,切記切記。”
該表忠心的時候到了。
憶笙趕緊一個磕頭,聲音繃的緊緊的:
“是,徒兒定當謹記師父教誨,順承天命,除魔衛(wèi)道。”
“這是你四位師兄,”
柏至指著身后的四位保鏢似的強壯大漢說道:
“大弟子唐容臨,二弟子魏如風,三弟子言冉鈺,四弟子鐘若茗?!?p> 幾個大漢齊齊跟她笑了笑,憨厚純良,露出潔白的大牙,在燭火下閃閃發(fā)光。
憶笙:........
論姓氏不同名字為何如此相似?
就問你們起名字的時候是不是扎堆兒一塊取的?爹媽竟如此有默契,是要湊成六言絕句嗎?
她只好一個個抱拳道:“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好。”
請恕她實在記不住。
“小師妹好。”
.......
在大殿上完成心情復雜的拜師禮,便跟著師父師兄們回到碧丹峰。
那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唐容風作為大師兄,盡責地將剛來的小師妹領到一座草屋前。
“師父一共有四個徒弟,加上你就五個了,平時這座山里就咱們幾個,外人一般不會來,哦,可能這時候例外?!?p> 這個大漢小心翼翼地從矮小的房門口穿過,粗壯的身子擠在狹小的屋子中,隨即松了口氣:
“小師妹,不得不說你來的真不巧,正好趕上五年一度的仙靈大會,咱們琉白宗五大峰可都忙的腳不沾地?!?p> 這位大師兄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
雖然穿著不太適合他粗狂風格的長袍廣袖,仍然十分耐心的向她介紹。
“這幾天師父會指導你練功功法,明天早上,就在山頂上,師父的屋子就在那邊?!?p> 說著,指了指山頂上和他們一般無二的茅草屋。
“好的,謝謝大師兄?!?p> 憶笙朝著大師兄點點頭,抱緊手中剛剛領到的一套衣服和一床被褥,頗為艱難地說道,整個人都要被淹沒似的。
她艱難地從被褥中探出一個頭:
“我會好好努力的?!?p> 聞言大師兄眼中慈愛的表情越發(fā)重了,擺擺手,離開小茅屋。
目送大師兄遠離后,憶笙將床鋪鋪好,簡單地收拾了下,天色便已經(jīng)晚了。
她躺在床上,想著她那艱辛維持自己君子風度的何遠,不知道他的情況怎么樣?
現(xiàn)在又在哪兒呢?過的怎么樣?
落葵姐,她現(xiàn)在想必還在凡塵中歷練吧,不知道她知道自己進了琉白宗會不會失望。
唔,還有,今天那個人是誰呢?名字叫少宗?不得不說,那真是個風光霽月的美人兒啊.....
吸溜。
明天想吃豬蹄。
...........
藏云峰。
琉白宗的主峰,也是其內巍峨聳立著的最高峰,高聳入云,在山底向上望時,經(jīng)常有見云不見峰之感,故謂其為藏云。
而遠在天際時向下望時,藏云峰就像是群珠中最為璀璨碧綠的一顆寶石,被眾峰拱于其中。
對所有琉白宗弟子來說,藏云峰乃是絕大多數(shù)人心中的驕傲。
不說其中出過多少名震修真界的飛升大佬,現(xiàn)下,只提一人,便叫所有人心生畏懼。
那便是琉白宗宗主余萬秋。
修為幾乎鄰近飛升,修真界第一人,由于專注于大道,便只收了懷止一人作為親傳弟子,便是弟子懷止。
也在一眾弟子中,天賦異稟,容貌出眾,德行更是猶如皎華映月。
大概是太覺得高不可攀,眾弟子便稱呼為少宗主,抑或少宗,以表內心敬意。
這宗主雖是他師父,說是指導他修煉,但是其實是教他引氣入體后,便扔給他一本功法,自己繼續(xù)閉關去了。
這壯麗優(yōu)美的藏云峰,只有他一人。
月上柳梢,蒙蒙的光亮穿過隨風擺動的柳枝,灑在那個閉目盤腿坐在大石上的年輕修士。
此時他的頭發(fā)隱約有些水汽,披上了一件月白色紅綢鑲邊的外袍,為他清雋如畫的眉眼平添幾分旖旎,原本紅潤的唇瓣竟是變得有幾分勾魂奪魄。
半晌之后,他才睜開眼,收功。
原本板正的打坐變?yōu)殡S意地斜倚,月白色的外袍拖曳在地,一腿支起,手肘撐于膝蓋處,歪頭欣賞著月色。
猛不丁地想起今天遇見的那個姑娘,竟是覺得幾分有趣,尤其是呆呆的樣子,看上去特別好糊弄,欺負。
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笑意,興致瞬起。
大手一揮,面前霎時出現(xiàn)一把古琴,手指看似隨意撥弄幾下后,懷止享受般的瞇起眼眸,明快悠揚的小調從骨節(jié)分明的手中劃出,有轉瞬消失在空氣里。
天一亮,憶笙很快就從一夜好夢中轉醒。
揉揉自己酸澀的眼睛,爬下床換好衣服,朝山頂走去。
這時候有點晚,師父該不會早就醒了在等她吧?
想到這里,憶笙的腳步加快,像只靈巧的小羚羊,在山間跳躍,轉眼間就到了師父所在的院落。
“師父?”
主屋的門大開著,里邊沒有一絲響聲。
憶笙有點猶豫,抵不過心中的好奇,緩慢走了進去,“師父?”
還是沒人應。
直到左側有一股隱隱約約的酒香傳來時,憶笙向左邊一拐,進入間屋子,打開房門,頓時,酒臭味兒鋪面襲來。
她那剛剛出爐的師父,手里還抱著壇子酒,醉死在床邊墻角的一小角落里。
就師父那動不動就咳的身子,竟然喝酒?
算了,估計修仙的人身板兒和她凡人一個不能比,憶笙嘆口氣,試探地開口:
“師父?師父?”
走過去試著搖搖師父的肩,得道的只有一聲含糊的嘟囔后,她就不抱希望,嘆口氣,任勞任怨收拾起滿屋的狼藉。
待到柏至醒來時,昨夜猶如狂風過境的茅草屋已收拾妥當,他打個嗝兒,立起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還是有個姑娘好啊,要是那些個小兔崽子,直接就給他潑水醒酒了。
“來了?”
剛走進來收拾好屋子的憶笙愣了愣,“師父你醒了?”
“恩。”
柏至喝了口水,便站起來,走出房門,來到了旁邊不遠處的一處瀑布之下,沒多廢話,
“今日為師就從如何引氣入體開始了。”
師父眼神兒清明,除了略略的衣衫不整酒氣熏天之外,沒有任何不適,聲音清亮,半點咳嗽也無。
正這么想著,面前的師父便慵懶地用下巴點了點里小瀑布不遠處的一個大石墩兒:
“坐那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