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透過門縫和窗戶照著桌上的一盆清粥和一盤饅頭。
被關在小黑屋里的阿多和小木頭卻毫無胃口。
而一同被關押的小胖子仍然臥地不起,似乎還昏迷著。
這五個蒙面歹人居然還準備了吃食給他們?臨死前吃一頓飽的嗎?
但是不給松綁讓人像狗一樣吃東西嗎?
即使倆人餓了一天也不想吃,因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前阿多偷聽到錦衣老者的原話是:“時間緊迫,對方折損了人手沒有給討價還價的余地,目前也找不到其它小孩了,提價就提價,祭祀重要。”
時間緊迫?找小孩?祭祀?
明日不就是月圓之夜的“河神祭祀”嗎?!
阿多心里苦笑不已,本來是為了逃避被祭祀的命運,沒想到她居然還是一頭撞了回來。
晝伏夜出辛辛苦苦走了五天,一天就被抓回來了。
那五個蒙面歹人,看上去跟山林里的狼一樣,她一個都打不過啊,何況還沒有了黑刀。
只能賭一把了,要逃跑,就只能趁今夜。
阿多朝小木頭一伸五指,指著窗外,然后比劃著逃跑和殺的動作。
小木頭看著阿多毅然的神情,清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決然:既然是河神祭祀,那就不能留有余地了。
*
月上高空時,已到半夜時分。
一直聽著外邊動靜的阿多,用氣音對小木頭說道:“睡著了。”
她蹦跳到小木頭身旁臥倒,讓他背著雙手替她脫靴子。
估計人販子覺得繩子結(jié)是死結(jié),倆人手腳都被綁,又沒有利器,就沒有分開關。
這樣反而方便了倆人合作。
很快,小木頭脫了阿多的靴子,從靴子里取出一把套著刀鞘的小刀遞給她。
阿多抽出刀,‘唰唰唰’,幾息過后,干脆利落地割斷了綁在小木頭手腳上的繩子,小木頭接過刀快速地割斷了阿多手腳上的繩子。
阿多抖掉繩子穿好靴子,將全身上下收拾一番后,向著小黑屋的后窗慢慢靠過去。
這小黑屋的前窗太顯眼,房門不僅上鎖還有人看守,只能翻后窗。
她之前在院子里就仔細觀察過,這幾間屋子后面并沒有圍墻,翻過后窗就能出院子。
后窗是木頭做的,有個四格子框架,連接框架的有四個支點。
所以,只需要斷掉四個支點就可以出去了。
阿多把桌子搬到后窗下,再搬了把椅子架在桌子上,手持利刀正要跳上桌子時,她的褲腳突然被什么拉住了。
誰?
阿多被嚇了一跳。
她捂著嘴強忍著心驚連忙看向拉她褲腳的人。
個死胖子!
這個小胖子已然清醒了,或者說他可能一直就清醒著。
此刻,他被縛著的雙手拽著阿多的褲腳,睜著一雙黑亮的小眼睛來回看著阿多和小木頭,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要走一起走?!彼脷庖粽f道。
阿多看著小胖子面露慍色。
小木頭搖了搖她的手臂,用氣音說道:“一起吧,沒時間了?!?p> 說罷他俯身彎腰從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刀,給小胖子割捆綁手腳的繩子。
阿多狠狠瞪了小胖子一眼,然后踩著桌椅夠到后窗,單手持刀狠劈支點處。
雖然這刀不能跟那把黑刀相比,但是破個木頭支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三息過后,一個支點斷掉了。
十幾息過去,四個支點都斷掉了。
阿多正要取下窗戶框架以便翻窗,突然聽到門外有人正在靠近的腳步聲。
阿多急忙跳下桌子放下椅子,一邊朝倆人示意門外有人,一邊迅速把桌椅復原。
三人連忙各找位置臥倒。
阿多趕緊把繩子在手腕腳腕虛虛纏了幾圈,再一掃視,發(fā)現(xiàn)小木頭也纏完了繩子,而小胖子纏著手腳臥倒的位置跟之前一般無二,似乎從來沒有動過。
阿多慢慢地調(diào)整心跳,想象著她將要伏擊一頭容易受驚嚇的小鹿。
她側(cè)耳傾聽,發(fā)現(xiàn)來人腳步停頓了幾息,然后開了隔壁門的鎖,又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忍不住想將腦袋換個方向時,小黑屋的門被人打開了。
來人推門進來時,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
香味先來到她身邊蹲下,接著她感覺有一個圓圓的丸藥被塞進嘴里,下顎的一個部位被按住,接著有液體順暢地流入喉嚨里,她不由自主地把藥吞了下去,發(fā)出吞咽的聲音。
接著她又聽到小木頭的方向被灌了藥,最后是小胖子。
來人沒有多作停留,很快就離開了。
阿多聽到房門關上,等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站起來,靠近前窗仔細打量屋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門口看守的人好像一直睡著沒有一點動靜。還有,剛才那個人走時忘了給門上鎖。
阿多心跳如鼓,盡力平復激動的心情,用氣音對圍在身邊的倆人說道:“門沒有上鎖,門口那人睡死了?!?p> 她立刻搬桌子架上椅子,轉(zhuǎn)身說道:“你們先趕緊走?!?p> 話還沒說完人就沖到門邊,打開房門,伸手拽下看守蒙面人腰間佩著的黑刀,反手把刀插在腰間,轉(zhuǎn)身沖回屋里關上房門,上了門栓。
整串動作相當流暢。
此時,小木頭已經(jīng)翻出了后窗,小胖子手里還拽著一根伸到窗外的繩子,站在桌子上看著她目瞪口呆。
她跳上桌子一把舉起發(fā)愣的小胖子把他掀出窗外,緊跟著翻出了后窗。
三人都落在了后墻根下,這里已出了院子范圍。
院子外面不遠處就是樹林。
借著月色看準一個方向,阿多拉起小木頭的手就狂奔,小胖子跟在后面跑。
三人跑了一段路之后,小胖子氣喘吁吁地說道:“停一下,快停一下!”
阿多直到進了樹林才停下來,轉(zhuǎn)身瞪著這個拖后腿的死胖子。
小胖子喘勻了氣之后,從袖子里掏摸出一個小香囊,貼在額頭上,突然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三顆黑色藥丸遞到倆人面前:“趕緊吃一顆,催吐的?!?p> 阿多沒動,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小木頭也眉頭緊蹙,盯著他上下打量。
小胖子撇了撇嘴,拿一顆藥丸塞進嘴里,很快就開始嘔吐起來。
阿多見狀從他手里一把抓過兩顆藥丸,遞給小木頭一顆,倆人很快就先后嘔吐起來。
本來三人就整天沒吃東西,這一吐,感覺五臟六腑都給吐了出來。
小胖子邊吐唾沫邊道:“不管那人給咱們喂的什么藥,一刻鐘內(nèi)只要吃了我家特制的藥丸,都給它吐的一干二凈?!?p> 阿多臉色微變,問道:“你之前是裝睡還是吃了什么藥?”
“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小胖子嘿嘿笑道:“調(diào)整心跳假裝熟熟的,屏息丸,特別好用?!?p> 阿多打量著他,覺得他可能是個大麻煩,一臉不悅道:“咱們分開走吧。”
小胖子笑嘻嘻道:“你別這樣啊,我還得靠你們呢?!?p> 一旁的小木頭突然插嘴問道:“之前蒙面歹人說折損了人手,就是為了你吧?”
小胖子收了笑容,仔細打量著小木頭,臉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幾息之后說道:“不錯。我阿爹是白云城萬劍門的門主。我是在路上被擄走的,因為事發(fā)突然護衛(wèi)我的人都戰(zhàn)死了。這一路上他們都在被追殺,沒法再出手劫擄小孩,但是卻突然遇到了你們倆倒霉鬼送上了門。”
小木頭板著小臉,盯著他問道:“你怎么就知道要靠我們倆的?”
小胖子一臉正色道:“這一路上他們收上來的小孩不是被嚇得不知所措,就是被人販子收拾狠了不敢出聲的,只有你們倆醒來之后相當鎮(zhèn)定?!?p> 阿多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經(jīng)移到了西邊,時間耽誤不得,果斷地說道:“如果你跟我們走,遇到危險還是要靠你自己,我可能沒法分心出手?!?p> 小胖子立刻又恢復了笑嘻嘻的面容,歡快地說道:“好啊。但我知道你們靠得住。”
又自來熟地自我介紹:“我叫羅通,你們也可以叫我羅小胖?!?p> 三人接著一起上路。
但來到一個岔路口時停了下來,阿多不認得方向,她是第一次出烏家村。
小木頭說他只認得通往城鎮(zhèn)的方向。
羅小胖子說他人生路不熟,兩眼一抹黑。
阿多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
小木頭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刻滿紋路的圓盤,盯著盤上面辨認方向,幾息過后,才道:“如果去離城,就往前面那個方向走沒錯。如果只需要躲開蒙面人,咱們就往右邊那個方向走?!?p> 說完又把圓盤收回懷里。
阿多瞥了小木頭一眼,沒說話。
羅小胖子兩手一拍巴掌,干脆地說道:“我跟著你們走。那伙歹人是黑道上做慣了人販子買賣的殺手,估計會在通往白云城的路口堵住我。”
阿多瞥了羅小胖子一眼,又沒說話。
“不能走到離城的大道,官道路口都危險。咱們只要躲過今晚和明晚就行了。”
小木頭眨著清亮的眼睛看著倆人,說出自己的主意:“咱們就近找個遠離蒙面人搜索范圍的山林躲著不出去?!?p> 阿多和羅小胖子對視了一眼,都點頭同意了。
于是,小木頭帶路,三人往右邊岔道而行。
*
天微亮時分,三人都饑腸轆轆。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又是嘔吐又是逃跑,全都受不了了。
阿多和小木頭去找食物,羅小胖子就地生火。
阿多逮到了三只竹鼠,小木頭找到幾個野果子。
阿多悶頭弄吃的,為了趕時間,肉直接串了上火烤。
沒有了裝調(diào)料的瓶瓶罐罐,就這么將就著吃吧。
她沒想到看上去像個財主家小少爺?shù)牧_小胖子適應能力居然還很強,拿著一串肉幾下就吃了個光,接過小木頭遞給他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就上嘴啃。
羅小胖一邊吃一邊打量阿多,啃完果子之后終于忍不住說道:“那個給我們灌藥的人,可能認識你?!?p> “咳咳——”
阿多正在吃果子,差點被嗆住,忍不住怒道:“小胖子你再說一遍?!?p> “先給你灌藥是其一,我躺在最靠近門的地方,應該是第一個被灌藥的而不是你;門沒有上鎖是其二,那是特意留的門而不是忘了;弄暈了守衛(wèi)的人是其三,來人不可能跟蒙面人一伙的。”羅小胖侃侃而談,一氣呵成。
小木頭聽得直點頭,補充了一句:“所有人都睡著了,包括蒙面歹人。吃食肯定有問題。”
阿多看見倆人互相贊同的表情,一時之間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不認識誰呀,我是第一次出烏家村?!?p>
九參官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