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怎樣?”
偌大的操場上只有一男一女兩人對立著。男人有些佝僂著背,半長的頭發(fā)披肩而下。
“你怎么會這樣......真的就...無法挽回嗎?”男人已經是喝醉了,酒勁沖天已經是讓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安皇?,為什么會這樣啊?!?p> 男人依舊在搖著頭,近乎瘋狂的低頭呢喃著,時不時地將余光瞟向對面的女子。
“劉洋!我求求你,別這樣了,對我們都沒有好處。”女子咬著嘴唇說下這些話,便是徑直走出了操場。凌晨三點半,男人依舊是抱頭在操場上低語著...低語著。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劉洋搖了搖頭“都解決了,真是對不起你了呢,給你留下來這么差的印象?!眲⒀笞哉f自話,將散亂的頭發(fā)束到后面。慢慢站起身來向操場外走去,身形已經沒有了剛剛似是喝多了的樣子,就是慢慢的走著,低著頭,有些心事,還是要自己慢慢去化解的。
出來大學校門,劉洋拿出手機打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往計劃中的目的地去。
漫無邊際的黑夜,一個人都沒有,也只是偶爾幾輛車來車往,劉洋嘆了口氣,看向無盡的星空,這件事他總共計劃了一個月,也是沒想到竟然能這么順利的完成,這樣一來也算是無牽無掛了,后面的一切也會更好的進行下去吧...希望如此。
沒多久,出租車便是到了,“師傅,往西山去?!眲⒀笊宪囉行├淠恼f到。
“小伙子現在去西山干什么?”司機有些詫異。“大半夜的你也不覺得瘆得慌?!彼緳C淡淡笑道。
“拜訪一個故人,害,走吧師傅?!眲⒀笮Φ?。
司機沒有再多說什么,發(fā)動汽車往西山去了。
西山是昆陽市的一座小山,并沒有什么美麗的傳說,更是有著情侶去必分手的神秘說法。只有兩三百米的高度,但卻一直繚繞著絲絲霧氣,看起來確實是有點小仙境的意味。
劉洋半靠在車窗旁,看著外面幾乎不可見的一切,再次陷入了沉思,這一切真的是按他計劃在進行著,但心中依舊有些不安。她的態(tài)度能夠明顯的看出,確實之前演戲的效果很好,成功讓這個“前女友”放棄了自己,家里也已經說明了一切,現在差的就是計劃的最后一步了,西山那所謂的“故人”。
大概半個多小時吧,已經是凌晨五點了,司機載著劉洋到了西山的境地,劉洋道了聲謝便是下車向西山的山腰走去了。
半夜山路幾乎是完全看不清,劉洋也只是大致照著之前的記憶慢慢向上摸索。空氣中滿是泥土和植物的香氣,氤氳霧氣也是有些濃,今天的天氣應該是不錯的,想必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劉洋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茂盛的山間樹林,“確實是好地方?!闭f罷便低頭繼續(xù)向山中行進。
一個小時,劉洋走到了一處小土堆旁,這里視野還算開闊,幾乎可以看到整個昆陽市。“就是這里了?!眲⒀舐脑谕炼雅宰?,土堆旁有幾顆樹,樹齡應是不小了,大致都有兩人環(huán)抱的粗度。
“哪有什么故人啊?!眲⒀罂嘈Φ??!岸际强蓱z人罷了。”
劉洋看了看腕表,清晨六點半,時間上已經差不多了,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就這樣開始吧。
思考過后,劉洋逐漸躺平,回想起自十八歲以來的種種。
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復讀了一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大學中不停的學習又好不容易考上了碩士,一生本來就這樣一步一道坎,卻又有些順利的走下去了。可就是這樣的一生,卻在兩個月前變得越來越糟。兩個月前,學校里的例行查體,總歸是出了問題,長期的高壓力生活和抽不禁的煙,讓劉洋的肺已經是不堪重負,終于。
想到這劉洋笑了笑“嘿,真就是自找的?!?p> 肺癌晚期,嗯,肺癌晚期。
小問題小問題,大不了就是一死,家里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兩個月來跟家里的溝通,父母妹妹也是接受了這個現實。唯一就是,那個女人。沒錯,剛剛被我氣走的女人,一個月來的演戲,讓她對自己完全失望,不再掛念自己,不再想自己。劉洋是這樣做的。
“捐獻遺體……嗯對?!闭f著劉洋又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在社交平臺上編輯的定時內容,這樣的赴死會不會太過于儀式感?劉洋又自顧自的笑了笑,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了香煙。
熟練的取出一支,打火機點燃,霎時間混雜著泥土氣息的尼古丁進入肺部,本就千瘡百孔的肺開始劇烈的顫抖。
“咳咳咳,咳咳?!眲⒀髣×业目人裕谎趸集偪竦呐c肺泡碰撞著。果然還是戒不掉這種感覺,哪怕是肺癌晚期。
劉洋抬眼看向有些微微發(fā)白的天空,有些惆悵,自己就快要死了,也只是在這里做個了斷,來了昆山這么多年,最后在這里離去。嗯,想來也沒什么問題。
“就這樣離去?”一聲問話在劉洋心底響起。
“嗯?”劉洋驚詫,環(huán)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那棵樹在旁邊。
“不能吧,這年頭樹還能說話?建國后不是不允許動物成精的?!眲⒀笮πΓ吘故菍⑺乐?,對這些神神鬼鬼的再沒有什么感覺。
“這倒是,建國后不許成精?!毙牡茁曇粼俅蝹鱽怼!安贿^植物精怪沒那么多的講究,本來也不太能在世間游走,便沒有太約束過我們一族?!?p> 聲音有些蒼老,確實這么大一棵樹,想想也該有幾百年的樹齡,不過,劉洋撓撓頭,樹精?
“小伙子,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有沒有想法帶你修煉?”蒼老的聲音帶著點說笑。
“修煉?我一個將死之人?”劉洋笑了笑?!岸家懒司筒徽加霉操Y源了,是這般道理吧?!?p> “你倒是看的開。不過你怎么對本木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應該害怕嘛?”蒼老的聲音有些疑惑。
“我這都要死了,還害什么怕。”劉洋看向身旁的巨樹,“這就是你的真身吧。”
劉洋抬手向巨樹摸去,斑駁的樹皮仿佛是有規(guī)律的律動著,“你是什么樹啊,怎么都沒見過。”
“福冥槐。也算是上古遺株了?!鄙n老的聲音有些寂寥。
是啊,福冥槐,多少年前的名字了,洪荒?上古?不記得了,太久遠了。自千年前人仙大戰(zhàn),仙界自此遁出三界,他便開始沉睡,直到近百年,華夏國的成立,新一批法令的凝成,才將他喚醒。但伴隨著醒來的,是一個無法令木接受的狀況。
木魂枯萎了,以至于慢慢的開始腐朽,千年前人仙大戰(zhàn)的創(chuàng)傷終究是沒有恢復,結果只得如此,在時間的滾滾鐵蹄下,被踐踏致死。死得其所?不是。畢竟人仙大戰(zhàn)木靈一族其實并沒有大規(guī)模的參戰(zhàn),說起來木靈更像是受害者。
“上古遺株,看來還真是老樹啊?!眲⒀竽赜治艘豢跓?,伴隨著劇烈的咳嗽,眼眶變得濕潤。
“別說我了……你這不是,也快不行了?!备Zせ钡穆曇衾浔?,“你們人族,真是脆弱的很,就這點程度的損傷就肉身近毀了?!备Zせ钡穆曇魩е唤z不屑。
劉洋沒說話,抹了抹眼角,繼續(xù)抽煙。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希望一切都好起來,自己的離開,或許是對許多人的解脫。
“有沒有興趣做個交易?”過了半晌福冥槐的聲音再度響起。
劉洋抬頭,看著昆陽市清晨的一切?!霸趺矗扛S你修煉?你不是也快走到盡頭了?!?p> 從人仙大戰(zhàn)到現在,過去了兩千多年,這福冥槐的樹齡只可能大于這個數字。
“自信點,不是快走到盡頭了,是馬上?!备Zせ眹@了口氣。“人仙大戰(zhàn)前我就已經是接近人類老年的狀態(tài)了,又過了兩千多年,我也該凋零了。”
劉洋看向福冥槐的本體,笑了笑,好家伙本來是來西山為自己送葬的,結果這還碰上了同病相憐之人。
“不過,我有另外一個想法。”福冥槐說到,“我本體木魂的腐朽來自于人仙大戰(zhàn),被一個毒仙人的陣法所傷,但終究傷到的是我的真靈。若不是那瘟癀毒陣我木靈一族完全無解,我也不會落的如此下場?!?p> “意思是……你想奪舍我?”劉洋眉毛一挑。不過想來其實也沒有什么,說到底自己也是將死之人。
“恰恰相反。說起來,更像是讓你來奪舍我?!备Zせ毙α诵??!罢f白了真正中毒的只有我的真靈,本體也只是因為真靈的凋零才修煉變得腐朽。而你,你是肉身患病,腐壞的是本體,靈魂卻沒有任何問題?!?p> 將自己的靈魂注入木靈的體內,奪舍木靈?這說法可是聽都沒聽過,怕是小說都不敢這么寫。不過,好像確實是個辦法。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我好不容易兩個月做好的思想建設,一時間又要活下去,倒是有些難以接受?!眲⒀蟪烈髁艘幌拢_實,本已做好的思想建設就這樣崩塌了,甚至說是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到底說現在已經是一心求死了,真的有這個必要嗎?“我大致是已經活夠了?!眲⒀笥行┢D難的說到,“你還能再撐幾年,沒必要為我做這些的?!?p> 清風吹過,福冥槐的枝葉搖曳,能看出,已經是時日不多了。初夏時節(jié),本應該茂密濃綠的樹葉布滿了詭異的紋路,讓這棵本就有些詭異的遠古遺株顯得更加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