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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者之沉默的證人

第二十章 夜星欲墜

無言者之沉默的證人 星夜流離 2936 2020-12-20 19:43:25

  苦難照耀在大地上。

  陳凌一直是這樣相信著的。因此他對未來一直都沒剩下多美好的奢求。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李溫說:

  “溫哥。要是能平平穩(wěn)穩(wěn)把這輩子度過去就好了。真的也沒什么特殊的想法。”

  然后李溫也會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等你跟周玥結(jié)婚了,把家庭支棱起來,你就不會這么想了。你會產(chǎn)生很多愿景,很多希望?!?p>  “那如果不結(jié)婚呢?跟她變?yōu)槟奥啡?,平行線,然后永不相交?”

  “你是認真的?”李溫不再嬉笑,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有些頹喪的男人。他正望向夜空繁星點點。這男人一直以來都耐心和冷靜的可怕。他從骨子里就是這樣一個總是非常悲觀和痛苦的家伙。孤寂,冰冷,這些元素總是會籠罩在他的身上,但他卻對此甘之如飴。

  就好像受苦的是別人。就好像零落在世間的那個孤獨的靈魂不是他,而是某種別的存在。他喜歡抽著煙跟李溫走在空寂的街道上,任由某些鳥鳴和犬吠在天空游蕩。

  而夜星欲墜。當(dāng)他們抬頭時,那劃破天空渺渺的星辰正擦過美麗的弧線。

  它們觀測著所有人的掙扎的命運,然后輕輕扶起一縷寬慰的清風(fēng)。

  于是都駐足不言了。這兩位合作親密無間的老刑警,就那樣默默站著。

  不知是多久的沉默,陳凌緩緩開口。他只丟下一句話,就一陣小跑消失在了巷子口。

  “我挺認真的。如果我未來會遭殃,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我受難。你也是其中之一?!?p>  你也是其中之一。

  每當(dāng)李溫想起見到陳凌的那最后一面,都會渾身一個激靈。如果他知道那就是陳凌邁向深淵的第一步,那就是陳凌走向無邊黑洞與漩渦然后沉淪的起點,他絕對會跑過去,然后攔下這個脆弱卻不甘的靈魂。

  然后告訴他,你沒罪,你真的什么都沒做錯。

  這樣想著,李溫卻又再次捏緊了拳頭。

  “報告張局,李隊,吳副組,防爆組集結(jié)完畢,請指示?!?p>  眼前正站著五名身著重型護甲的警察。他們手中緊握著巨型防爆盾,迎著寒風(fēng)傲立在李溫等人的面前。從聯(lián)系他們直到到達現(xiàn)場,不過也只花了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辛苦了。這幾天加班,雖然不會給你們加班費吧,但再怎么疲憊也就只是這幾天了?!?p>  張保國拍了拍領(lǐng)隊的肩,隨后指了指眼前的廢棄別墅。

  “這就是你們的目標(biāo)。如果集結(jié)完畢,你們可以隨時出發(fā)。此次任務(wù),排除別墅內(nèi)的所有可能引爆的爆炸物,輻射工具,收繳任何可能性的殺傷武器,并予以即時的通報?!?p>  “對講機已經(jīng)分發(fā)給你們了,及時聯(lián)系并告訴我們別墅里有什么證據(jù)殘留。確保安全后,請及時發(fā)出信號引領(lǐng)我們進去。我們?nèi)齻€人的命,就都交給你們了?!?p>  “保證完成任務(wù)!張局!”領(lǐng)隊敬禮示意。他轉(zhuǎn)身望去,空洞而陰森的別墅門口,厚實的紅木大門已被切割機撕裂,伴隨著厚重的“轟隆”聲砸碎在漫布的塵土中。一股泛著幽光的冷氣撲面而來。

  “出發(fā)?!?p>  他們整裝完畢,背上防爆桶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入。

  來吧,看看這里到底有些什么陰謀詭計。

  ——————

  “周熹。我想問?!标惲栲唤壴谝巫由贤纯嗖灰训慕?。雖然他非常痛恨以這樣的方式與他見面,但這已經(jīng)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態(tài)了。

  如果他與真相有關(guān),那怎么樣都好。付出什么代價也好,失去什么也好,他知道些什么的話就必須給我吐出來。

  “我想問。你打算怎么對付他??磥硭睦镎娴穆窳瞬簧贃|西?!?p>  “這也是我們需要把他綁過來的原因,不是么?劉云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最清楚。為此,花點手段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周熹冷笑著。手中一把匕首閃爍著寒光。香檀木制作的紅色椅子上滴落著些許鮮紅的血色。他把匕首摩挲在江澈的脖子上,任由后者發(fā)出著痛苦的嘶喊。

  “喂喂喂,別介。這點疼都忍受不了嗎?不像你,不像你啊江老頭。你和劉云合謀害死陳沁的伎倆已經(jīng)被識破了,像你這么陰險狡詐的畜生,一點血就要把你嚇暈了?你tm跟誰這裝蒜呢!”

  一聲干凈利落的巴掌狠拍在這氣若游絲的老頭臉上。

  “不——我沒,我沒有。這事真的跟我無關(guān)......”

  “還跟你無關(guān)?在飯店里你是怎么跟我們說的?現(xiàn)在又賴賬?江澈,你現(xiàn)在面對的可不僅僅是我,你挑戰(zhàn)的,是高源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隊大隊長,陳凌同志。如果你還撒謊,我可救不了你,你應(yīng)該去坐局子?!?p>  “公安局或許,或許都比像這樣好......”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看看?。。。 ?p>  “夠了周熹。把你的壞脾氣,收收。沒必要。”

  陳凌冷冷地將他推到一旁,點燃一支煙,坐在這精疲力盡的老頭面前。

  “聽著,江老頭。我對你沒多少惡意。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對劉云了解多少,你對這整個事件了解多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說,‘是’,或者‘不是’?!?p>  “你——問吧。我能告訴你們的,都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p>  “好。第一個問題。你有沒見過陳沁?”

  “見過,見過。3月20號到3月21號,他一直都在和劉云先生在一塊喝酒?!?p>  “是嘛?!?p>  陳凌深吸了一口灰色的輕煙。說起來,他也是最近才染上這樣的惡習(xí)。什么時候才能解脫呢......

  “好樣的。那第二個問題,劉云和陳沁的酒局有沒有牽扯到其他人?任何一個人都行。哪怕是上菜的服務(wù)員,你都可以跟我說明白?!?p>  “呃。他們兩吃飯的時候,都是我上的菜。每次進包間的時候都只有他們兩個在聊天,所以我沒見到任何其他的——”

  “你放屁!你把我妹妹當(dāng)什么人了!”

  陳凌一把扔掉煙頭,試圖沖上去卻被周熹一把抱住。

  “放開我——放開!周熹,你也給我記著。這事兒要是也跟你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我這大隊長我不做了都得弄死你?!?p>  周熹被狠狠一撞,失去平衡而倒在地板上。他的嘴角磕出鮮血,渾身骨頭咯吱作響。但他的選擇,卻只是沉默著又站起身來。

  “沒錯。我明白你意思,老陳。我一直都站在你這一邊,你懂的。我就一混混,沒啥本事,不會耍那么多伎倆和花招。有什么話,就直來直往唄?!?p>  “所以說啊,老陳。我勸你一句。這姓江的老頭最好趁早除掉,免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如果他失蹤太久,你們警察也是會追查起來的吧。畢竟你現(xiàn)在,只是掛職休假而已,沒什么實權(quán)來阻止他們?!?p>  “那是自然。但我再怎么蠢也不會違反紀(jì)律。殺人滅口的事兒做不得?!标惲杵持莒涞睦仟N表情,卻是微微失笑?!澳阍趺催@么失望啊。殺人殺上癮了?”

  “那可不是。我可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機會。你對別人的仁慈,只是一種變相的,對自己的殘忍。老陳,你應(yīng)該明白。”

  “是啊。我明白。所以我暫時并不打算放了他。他還有很多話得說呢?!?p>  “說吧,說呀,江老頭。說我妹妹的事兒,說‘徐’的事兒?!?p>  “陳凌......陳隊啊。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你在玩火——”

  “在我看來,老頭。你們這樣的人,才真正在玩火?!?p>  他陰冷地望著他。

  “為了錢,還是為了色?第三個問題,回答我?!?p>  “......”

  “回答他,回答他?。。?!”

  惡魔般的嘶吼和咆哮在耳邊回響不絕。陳凌又抽了口煙,而望向窗外,竟全都是漫天欲墜的夜星。

  血水從江老頭嘴中飛濺而出,沾染和滴落在木椅附近的粗糙地板上。

  而領(lǐng)隊進入客廳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光禿禿的木椅。周圍散落著一些分裂的繩索和焦黃的紙張。而很明顯的亂七八糟的刮痕與摩擦也相當(dāng)亮眼。

  這把椅子被拆解了大半,僅能保持最基本的構(gòu)造。但那上面很明顯附著著的黯淡的血色,在微微顯露的晨曦之光的照耀下可謂極其顯眼。

  “報告。報告張局??蛷d入口處發(fā)現(xiàn)一把帶血的木椅,以及一些疑似綁架痕跡的物體,以及掙扎和搏斗痕跡。匯報完畢?!?p>  “綁架么——或許......”

  張保國喃喃著。根據(jù)現(xiàn)有的線索,不難看出到底是綁架了誰。江澈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足以說明很多。他們到底查到了什么?

  “繼續(xù)查。查到更多的東西。還會有線索。”

  苦難照耀在大地上。

  李溫似乎在一剎那想明白了。他抬頭望去,卻已看不到星辰浩蕩。

  墜落,就是從這里,開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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