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未完全停下,姜妤就推門跑出,直奔急診室大樓,腦子漲的一陣一陣疼。
醫(yī)院里充滿消毒水味,每個人都各忙各的,井井有條有秩序,使人一進來就感受到點壓抑。
姜妤通過江進給的樓層,和門巖一樣沒坐電梯,直奔樓梯往上跑。
急診室外
幾人剛剛還嘰嘰喳喳沒完,現(xiàn)在一聽姜妤要來,要不然是不知道怎么解釋,要不就是煩躁。
可能夏天過于沉悶,連同人心也跟著沉醉。
陳列鼻尖布滿汗珠,坐在異常高的病床上,雙腳踩在床下面的,手臂垂在身側(cè)的垃圾桶上。
十一中的校服被染紅,他現(xiàn)在只穿著半袖,側(cè)臉顎線剛勁有力,即便受了傷也一臉無謂。
他進來時醫(yī)生也嚇了一跳,見他渾身是血,尤其人還是個高中生。
醫(yī)生一點點剪開校服衣服,布料黏在傷口上,撕裂下來非常困難,只能先把邊緣的布料剪掉。
“這孩子……最怕布料黏在傷口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粘在一起了,你怎么不等它風干后再來啊?”
陳列聞言抬眼,看向傷口嘴角一挑,抻抻未傷的那只手。
“因為想再嚴重點,留個證據(jù)?!?p> “你處理不處理?這還叫不嚴重?”醫(yī)生差點跳起來,“我告訴你,扯下衣服的瞬間,和別人扯你皮是一個感覺!不用你在這無所謂。”
他低頭笑笑,搭在床椅上的長腿顫了顫,不正經(jīng)說道,“那我的小命可就交給您了,我女朋友還在外面等著呢。”
“別扯了!正經(jīng)點,我要往下拽了?!?p> 醫(yī)生手拿著注射器,一點點灑到布料粘著的地方,傷口上的肉隨衣服的拉扯也跟著起來。
血絲順著陳列手臂上的青筋流下,點點滴滴落在垃圾桶里。
門外急得踱步,眼尖的韓空看到了走廊末尾出現(xiàn)的身影,瞇起眼說了句,“來了?!?p> 姜妤大步向前跑,模樣像剛才的門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熱汗染滿整個額頭,平時白皙的臉蛋也因跑步通紅。
幾個大男人看她這副模樣也心里堵得慌。
夕陽半退不退,還帶著炭火的余溫,暖橙橘光灑滿醫(yī)院走廊,透過窗戶零星落在地板,在窗框的隔閡下氛圍滿滿。
姜妤大口喘著氣,掃視他們一眼,刻意在門巖身上停留片刻,隨即轉(zhuǎn)向范易揚。
“他傷得重不重?報警了嗎?”
范易揚點頭,又嘆了口氣指向診室。
門內(nèi)空氣凝固,陳列比醫(yī)生還悠閑,但手臂上螞蟻啃食般的刺痛還是源源不斷。
隨著衣服一點點被扯下,越到中間越困難,醫(yī)生差點也無能為力,額頭出了層細汗。
注射器不再好用,到中間的位置只能靠手撕下,而且會連同傷口拉伸。
醫(yī)生穩(wěn)了穩(wěn)心神,醞釀好情緒剛想一口氣撕下,卻被敲門聲打斷。
他和陳列一同看向門口,門外人接受到同意后便推門而入,與坐在床上的陳列四目相對。
陳列垂在膝蓋上的手都抖了幾分。
“呦,”醫(yī)生一臉八卦轉(zhuǎn)頭看陳列,“女朋友還真在外面啊。”
醫(yī)生看了眼陳列,朝姜妤擺擺手,“來吧,你陪在你男朋友身邊,不然一會兒有他受的?!?p> 本以為做好心理準備,但當看到陳列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還有滿地的血跡紗布,還是酸了鼻子。
她緩慢走到陳列身邊,快要和他同高,對上他眼睛時,各種情感思緒交織在一起,腦子又亂成麻團。
陳列緩緩坐直了身,腿也不再那么肆意放著,絲毫感受不到醫(yī)生在他手臂上的動作,一直若有若無看著身旁人。
診室空間很大,到處充滿消毒水氣味,藍色隔板擋住與外面的視線,一瞬間無人說話,氣氛異常壓抑。
夕陽光灑進,光影照在兩人身上的校服。
“你啊,以后還真得管管你男朋友,傷這么重,還說什么,想傷的更重點,真是年輕氣盛?!贬t(yī)生邊說邊搖頭,“本來手臂上就有淤青,這回好了,被擦傷掩蓋了?!?p> 姜妤在一旁聽他說著,不再看陳列的傷口,也不做任何辯解。
“哎,你不是說沒事嗎?來,你女朋友在這兒,你再說一遍?!?p> 陳列無聲朝醫(yī)生投去一眼。
他用余光盯著姜妤,把右手放到身后撐住,身子向后仰,越發(fā)覺得不自在。
手臂上的布料快被扯下,剛才還疼得厲害,現(xiàn)在卻完全沒心思顧及。
“……咳,”陳列磨了磨牙槽出聲,“你午飯吃了么?”
姜妤不冷不淡應(yīng)了句,又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見她情緒不對,陳列立馬會意,沒頭沒尾張口就解釋。
“我沒打架,”他嘆了口氣,看一眼姜妤坐的位置,“你坐過來點行嗎?”
“嗯?!苯ヅ擦藘刹?。
外面開始吵鬧,醫(yī)生把最后一塊紗布包完,再次的敲門聲也隨之響起。
劉瑞走進來,抬眼掃視一圈坐在床上和旁邊的女孩,又對著醫(yī)生點點頭,邊抽出根筆記邊說
“你是陳列是吧?你朋友報警了。處理完了嗎?處理完了就和我們?nèi)ヌ司掷锇?,有些事要交代?!?p> 陳列點點頭,愣了下問道,“我傷都處理完了,還能驗傷嗎?”
姜妤“……”
劉瑞“……”
醫(yī)生“……”
“放心吧,沒傷也能定那幫兔崽子們的罪,”劉瑞答,“跟你女朋友聊兩句吧,我出去等你。”
劉瑞在門外和范易揚聊個大概,率先打電話給局里查監(jiān)控,一切安排妥當也沒見人出來。
而兩人之間的氛圍仿佛凝固,僵持到一個極點,誰也不打算開口,時間越長越尷尬。
“陳列,”姜妤率先開口,語氣出奇溫柔,“我如果沒來,有想過給我打電話嗎?”
陳列一愣,笑笑,“……有過,你應(yīng)該好好待著?!?p> “不是,”姜妤吸吸鼻子搖頭,“我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你早就明白,我待不住?!?p> 陳列沒回答,夕陽光影已過,江進他們也都陸續(xù)先上車,這一刻陽光都不再刺眼。
他動了動,身子微微前傾,雙手閑閑搭在膝蓋上,低頭垂眸
“我早就知道他們在巷頭等我?!?p> “但這氣不讓他們出了,以后還會去找你?!?p> 陳列和姜妤一同走出醫(yī)院門,警車早就在門前停好,劉瑞見他們出來才動身。
車子只有一輛,陳列在背后輕搭住她腰肢,將人拉近自己,軟聲又帶著哀求般的商量道
“派出所,別去了?!?p> 姜妤不搭理他,朝車方向揚起下巴,“上車?!?p> 派出所
日將落,夜未深。
A市街道繁華落盡,高入云間的大樓比比皆是。
一棟棟寬大豪邁,窗戶井然有序排列,即便是狹長四面八方的街道,在它反襯下也弱不禁風。
馬路相互交錯,道路兩旁栽滿了樹木,暖黃的路燈一盞盞明亮。
熱鬧又在此刻盛開。
派出所地方不大,一下子擠了陳列幾人,無疑是擁擠。
劉瑞皺著眉從資料室走出,看陳列大爺般坐在椅子上,纏著綁帶的胳膊搭在椅背上無比刺眼。
“嘖,這局子你家開的???看你這樣沒少來吧?好好坐著,給你錄筆錄呢?!眲⑷鹫f。
江進一聽不干了,“哎警察叔叔,你不能看我們長得帥,成熟點,就判定我們沒少來局子吧?!?p> “再說架都沒打呢……”他又小聲嘟囔句。
劉瑞揮揮手,坐到陳列面前,“怎么回事,是不是高中生打架?”
“不是他被我打么?”陳列終于抬頭,“里面那個我認識,佳樂的。騎摩托撞我的……于佳鴻?!?p> 劉瑞一聽于佳鴻三字變臉,對陳列看去的目光也不再是之前“高中生打架”那么幼稚,反倒有些敬佩。
于佳鴻是他們片老茬,他都涉及多少次,也還是沒征服人家,反倒是陳列把人打到不知去向。
他收回目光,指向身后的小黑屋,“雖然你是受害者,但以后打架也注意點。那幫崽子們,一個個鼻青臉腫,我還特意找醫(yī)生給看看?!?p> 陳列又不說話,還是那副樣子坐在椅子上,即便一句話也不說,渾身也都透著股復(fù)雜的勁。
劉瑞看陳列嘆了口氣,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姜妤,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本來都不需要她跟來。
“行了行了,你們倆別都陰個臉,還有后面坐著那兩個,”他指指坐在后面的范易揚江進,“看看沒什么問題就簽個字,一會兒就可以跟家長回去了。”
江進和范易揚撒丫子開跑。
陳列低垂著頭,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緒,白熾燈打在冷硬的下頜線。
在派出所的氛圍看起來,整個人都有股深意,孤單并不熱烈,清冷并不耀眼。
姜鶴洲一身正裝走進來,一看就是還在公司加班,接到派出所電話的時候他都想把姜妤埋了。
劉瑞一看人來了,指指姜妤和陳列,疑問道,“你是他們兩位……哪個的家屬?他倆長成這樣還能打架,是親兄妹不是男女朋友?”
姜鶴洲刻意不管“男女朋友”兩個字眼,朝姜妤揚揚下巴,說道,“姜妤的,我是她哥哥?!?p> “啊,那這小子是……”劉瑞看向低著頭的陳列。
“是我妹夫,我來接他們倆的。”姜鶴洲面無表情答。
姜妤沒空管那么多,起身剛要走,就被陳列一把拉過,牽住她的手往外走。
他趴在她耳邊輕呢喃,帶著點稚氣,“你哥怎么來了?被他接回去,怪丟人的?!?p> 姜鶴洲的車就停在門口,刺眼的豪車光芒閃瞎了陳列的眼,心里那股不自在差點全盤托出,比起坐姜鶴洲的車他更愿意走回去。
夜幕降臨,車水馬龍依舊。
姜妤整晚都有些壓抑,不只是氣場發(fā)生微妙變化,更是比平時更深沉悶一點。
她剛要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陳列就快她一步打開后座車門,握腰帶了她一把,將人推進后座,自己輕易一滑跟上。
姜鶴洲都想把他踹下去,胸口憋了股氣,更像是上不來氣。
這下怎么看,姜鶴洲都像是個司機,拉著他們倆回陳列家。
這么一想,陳列心里之前的別扭悄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