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頭娃娃（二合一）

　　暴雨終于停歇，雷公驅(qū)使著雷霆閃電遠離了這片森林。

　　隨后到來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夜色中演奏自然的樂章。

　　洞穴，雨點敲擊石頭的聲音滴滴噠噠響個不停。

　　此時已經(jīng)接近黎明，漆黑內(nèi)側(cè)只能隱約看見雌虎的一雙眼睛閃閃發(fā)亮。

　　北極星注視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等待著下一只虎崽的降生。

　　即便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可以算上是有產(chǎn)崽經(jīng)驗的母親，還是很難壓抑心中的緊張和焦慮，尤其是——下一只虎崽不會也因為腦袋太大而被卡住吧。

　　所幸這第一只幼崽還算省事，除了降生有些艱難，倒也再無意外發(fā)生。

　　此刻它正趴在北極星的腹部絨毛上，伴隨著北極星有節(jié)奏的呼吸大口吮吸著母乳。

　　吮吸著奶水，孟焦思考自己的處境。

　　似乎是因為剛復(fù)蘇，它的大腦反應(yīng)很遲鈍，不但反應(yīng)慢半拍，而且每當(dāng)它思考過多時就會一陣陣地暈眩，令它不得不放棄思考，投入到對營養(yǎng)的攝取中。

　　從剛剛那一聲稚嫩的咆哮起，孟焦就隱隱明白了自己不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它覺得自己很可能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了。

　　因為它明明想高呼一聲“我復(fù)活啦！”卻變成了一聲啊嗚。

　　而現(xiàn)在，隨著母乳被轉(zhuǎn)化成熱量溫暖它的四肢活動它的大腦，令它的感官更加敏捷。

　　孟焦感受到了自己除了四肢之外的另一樣器官——尾巴，它終于確定了自己已不再是人類。

　　所幸孟焦接受能力并不差，它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變成一只野獸的現(xiàn)實。

　　實際上就算它表示抗議也沒有用，啊嗚啊嗚叫幾聲只會被母獸當(dāng)成撒嬌，若是遇到脾氣暴躁的母獸，當(dāng)場把聒噪的孩子殺死也是有幾率發(fā)生的。

　　孟焦還不能明確自己是什么種類的野獸，因為它還不能睜眼，此時它的眼睛還未發(fā)育完全，只有一些模糊的光感，勉強能分辨一些光亮，若是強行睜開眼睛就會破壞眼球結(jié)構(gòu)。

　　一只盲獸在殘酷的自然環(huán)境中就是死路一條。更何況它也睜不開眼睛，此時的上下眼皮就像膠水粘住了一般，沒有外力介入憑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開。

　　所幸孟焦還能思考，它猜測自己很大可能性是貓科動物，而且是大型貓科動物。

　　首先它是被生出來的，而不是被孵化出來的，而且是在陸地上，這說明它是哺乳類，而且不是魚，是一種陸地生物。

　　它有一條尾巴，而且不短，靠四肢行走，母獸有哺育照料幼崽的習(xí)性。

　　食草動物大多數(shù)出生后很快就能睜眼獨立行動，很明顯它很脆弱，甚至連爬都爬不穩(wěn)當(dāng)，并且沒有蹄子，所以它應(yīng)該不是食草動物。

　　肉食動物，哺乳類，四肢行走，帶尾巴，有絨毛。

　　孟焦第一時間就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貓科動物，因為它還為人的時候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大貓。

　　他曾經(jīng)是一個野生動物保護者，常年跋涉在原始森林和各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從寒冷的北極圈到炎熱的赤道群島，從干燥的非洲草原到潮濕的亞馬遜雨林，他目睹了太多因偷獵盜獵而死的貓科動物。

　　其中不乏斑駁的花豹，被譽為草原超模的獵豹，草原之王獅子森林之王老虎也難逃魔掌。

　　尤其是老虎，那一身美麗的斑斕皮毛被每一個偷獵者所垂涎，還有虎骨虎血虎牙虎鞭，這種美麗而強大的生物在火槍陷阱下顯得異常脆弱。

　　孟焦手中的攝像機記錄了太多太多殘酷的偷獵畫面，那是一部他和同事們籌備了近兩年的反偷獵紀(jì)錄片。

　　可惜還沒問世孟焦便撒手人寰。

　　“希望我是一只花豹，而不是一只美洲虎或者老虎什么的?！?p>　　孟焦暗自祈禱，它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家貓或者野貓，因為嗓子迸發(fā)出的那一聲咆哮。

　　那咆哮說明它是一只豹亞屬的大貓，因為貓屬的諸如獵豹獰貓的貓科動物都是喵喵叫的，發(fā)聲結(jié)構(gòu)限制了它們的聲音。

　　而豹屬的大貓只有寥寥幾種，獅子，老虎，花豹，美洲虎，雪豹，這其中花豹的生存狀態(tài)最好，獅子其次，老虎和雪豹的生存狀態(tài)都不是很樂觀。

　　尤其是二者珍貴的皮毛，使其成為大多數(shù)偷獵者鋌而走險的對象。

　　豹亞屬大貓中能發(fā)出所謂帝王引擎聲音的也只有獅子老虎美洲虎和花豹四種，這得益于它們獨特的發(fā)聲結(jié)構(gòu)。

　　與獵豹等其它貓屬大貓不同，這四種大貓的舌骨并未完全硬化，并且伴隨著一條方形聲帶，相對大多數(shù)動物的三角形聲帶來說，方形聲帶更耐拉伸。

　　并且在聲帶固有層側(cè)面分布著脂肪、膠原蛋白、彈性蛋白纖維、透明質(zhì)酸形成的組織，使得大貓們發(fā)出的聲音更加低沉，同時節(jié)省發(fā)聲所造成的肺部壓力，使它們發(fā)出攝人心魄的咆哮。

　　尤其是咆哮帝獅子，它們的咆哮可達到114分貝，幾乎相當(dāng)于一臺噴氣式飛機起飛時的聲音，在廣闊的非洲草原傳播出八公里之遠依舊清晰可辯。

　　明白自己是一只能發(fā)出咆哮的大貓后剩下的事情就變得好推斷多了，四種選項，首先排除獅子。

　　獅子的棲息地少有巖石地面的洞穴，即使有，它們通常也不會在洞穴生產(chǎn)，剩下三個選項中花豹應(yīng)該算是最優(yōu)解了。

　　美洲虎相對來說沒有老虎獅子健壯，生存環(huán)境頗為緊張，而且領(lǐng)地內(nèi)還有鱷魚森蚺這種強有力的競爭者，雖然近些年保護它們的力度有很大增加，但是它們的前景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尤其是亞馬遜流域的美洲虎，當(dāng)?shù)氐耐林刹辉诤趼煞ǎ退銢]有槍，淬毒的弓箭長矛也足以要了美洲虎的命。

　　孟焦曾經(jīng)在一位部族酋長的營帳里見到過掛了半面墻的美洲虎皮，那震撼的一幕至今還保留在他的攝像機中。

　　至于老虎，老虎谷的老虎前景堪憂，野生華南虎可能已經(jīng)滅絕，野生東北虎僅存三四百只，近親繁殖和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在前，偷獵者在后。

　　很多時候，孟焦和他的同伴們面對憑空消失的野生虎感受到的除了憤怒便是無助，要知道，有些時候偷獵者的槍口不但會對準(zhǔn)野生動物，也會指向同類。

　　相對而言花豹的生活要滋潤的多，無論是密林還是現(xiàn)代的鋼筋混凝土森林都有它們一席之地，它們晝伏夜出，上山下河，野生動物和家養(yǎng)的牲畜獵犬皆在它們的食譜內(nèi)。

　　從喜馬拉雅山脈到撒哈拉沙漠都有它們的身影，超強的適應(yīng)力使得它們不僅沒有陷入像美洲虎和老虎那樣的瀕危處境，反倒在不斷壯大。

　　孟焦的思考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可能是因為剛出生，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人類那樣發(fā)達的大腦支持它思考。

　　總之只要過多思考它就會覺得暈乎乎的，正好吃飽喝足，它有些困了。

　　“想太多也沒用，現(xiàn)在大局已定，思考不如睡覺?！?p>　　孟焦叼著 r t的小嘴漸漸松懈，然后它的大腦袋從北極星腹部上的絨毛滑了下去，半睡半醒間還不忘伸出小舌頭舔舔嘴邊的奶漬。

　　北極星輕輕舔了舔孟焦身上的毛發(fā)，它寬厚的大舌頭幾乎能蓋住幼虎的身子。

　　舔舐不但能梳理毛發(fā)，還能溫暖幼崽的身體，雖然現(xiàn)在是夏天，可是剛下完暴雨，小雨還未停歇，山洞里的溫度偏低，提高幼崽的體溫是很有必要的事。

　　北極星并沒有接受過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虎媽媽這種教導(dǎo)，這行為完全來自本能，生命的偉大之處就體現(xiàn)于此。

　　孟焦未被吵醒，或許是思考耗費了它太多體力，它睡的很死。

　　北極星將幼崽輕輕推到前臂處，避免在接下來的生產(chǎn)過程中碾壓到它，作為一名年輕的母親，它的細心程度頗為出眾。

　　初生的虎崽最為脆弱，粗心的母虎照料不周極有可能導(dǎo)致幼虎夭折，所幸孟焦的運氣不錯。

　　第二只虎崽的降生相對來說順利很多，就像是抹了潤滑劑一樣，它包裹著胎衣，火急火燎的出世了。

　　實際上老虎很少出現(xiàn)難產(chǎn)的情況，就算出現(xiàn)難產(chǎn)也不是生不出來，而是幼虎降生便死亡的狀況。

　　老虎的生命并不漫長，一只母虎一生也不會有太多次產(chǎn)崽照料幼崽的機會，幼崽夭折極有可能帶給母虎巨大的打擊，失去幼崽的母虎會極度悲傷，甚至?xí)a(chǎn)生厭食抑郁的現(xiàn)象。

　　大自然是公平的，它賦予了東北虎強大力量的同時也使這種猛獸的繁衍極度困難，無論是年幼時的脆弱還是漫長的成長期都限制了它們的發(fā)展壯大。

　　第二只幼崽并不是“大頭娃娃”，相較老大來說它的身體更顯粗壯，北極星剛舔舐掉它的胎衣它便扭動著短粗的四肢嗚哇嗚哇的向北極星的腹部前進。

　　兩只虎崽中北極星更中意這一只虎崽，它更加強壯更加活潑，這代表它可能會成長的更快，更茁壯。

　　北極星已經(jīng)有了一些做母親的經(jīng)驗，它舔舐完這只幼崽的胎衣便指引它爬向rǔ頭——那是第一只幼崽剛剛吃完奶的那個rǔ頭。

　　孟焦的沉睡并未持續(xù)太久，本來舒服地依偎在母虎臂彎的它被二娃的叫聲吵醒了。

　　那家伙一邊吭哧吭哧地吃奶一邊還有閑心嗚哇亂叫，要是一般的虎崽被吵醒也就罷了，埋頭接著睡就是，孟焦卻沒有那么好的脾氣。

　　“好家伙，剛出生就這么囂張，以后還了得？不知道擾人清夢如同謀財害命嗎？”

　　孟焦摸索著向母虎的腹部前進。

　　北極星以為老大又餓了，它用鼻子推動孟焦前進，還伸出舌頭推了孟焦的小屁股一把，幫助孟焦找到正確的方向。

　　在北極星的幫助下孟焦自然是迅速來到了母虎的腹部。

　　它并沒有再尋找其它rǔ頭，而是蠻橫的一巴掌揮了出去，正好拍在虎二娃的腦門上，直接把毫無防備的虎二娃拍的滾了一圈，然后自己爬過去霸占了這個rǔ頭。

　　虎二娃自下生以來頭一次遭遇這樣的打擊，突然襲來的一巴掌把它拍的有些發(fā)懵，但它可沒認(rèn)慫。

　　誰還不是個暴脾氣了，辨別著方向它反手就是一巴掌。

　　很遺憾，拍空了。

　　孟焦是聽聲辯位爬過來的，它可不像老二，吃奶還那么吵鬧，安安靜靜的嘬著奶水，不出聲響。

　　大家都看不見對方，暴躁的虎二娃找不到它在哪自然打不到它。

　　嘗試性的反擊打在了空處，虎二娃沒再糾纏，轉(zhuǎn)眼就忘記了一巴掌的仇，扭過頭向另一個高地發(fā)起了進攻。

　　當(dāng)前沒有什么比吃更重要。當(dāng)然，它一邊喝奶一邊也沒忘了發(fā)出嗚哇嗚哇的聲音，仿佛不發(fā)出點兒聲音吃的就不香一樣。

　　隨即它就迎來了孟焦的第二份禮物——孟焦橫在北極星的肚皮上用后腿狠狠地蹬了虎二娃的小肚子一腳，摸著黑打架，咱靠的就是感覺。

　　虎二娃自然是又被從陣地上踹下去了，這回不但是掉下去而且直接滑了好遠一塊距離，直接摔在冰冷潮濕的巖石上。

　　嗚哇！

　　這一腳不亞于捅了馬蜂窩，就像是打開了虎二娃的大喇叭一樣，委屈的它連續(xù)叫喚著，控訴老大的惡行。

　　“憑什么？吃個奶還要挨揍，第一次我大人有大量原諒它了，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要不是我看不見它，我非得跟它拼個你死我活，讓它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北極星沒料到剛下生的這個大頭娃娃脾氣這么火爆。

　　等它反應(yīng)過來時虎二娃已經(jīng)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腳，而大頭娃娃似乎還沒有停腳的樣子，扭著小屁股還在往一邊亂蹬。

　　北極星有些看不下去了，它一邊舔舐安慰著委屈的虎老二一邊發(fā)出陣陣低聲咆哮，似乎在警告老大不要再調(diào)皮了。

　　孟焦愣住了。

　　這熟悉的咆哮聲，宛如W16渦輪發(fā)動機一樣低沉有力的聲音，被戲稱為帝王引擎的低吼。

　　作為一名前野生動物保護者，這聲音它再熟悉不過。

　　一直在照料它的母獸絕對是一只老虎，也就是說，自己托生成一只老虎了。

　　另一邊，北極星知道新生的幼崽未必聽得懂自己的警告。

　　低吼過后，它先是把大頭娃娃橫著的身子豎過去，避免小家伙再惹是生非。

　　然后輕輕攘動虎老二往最后一個rǔ頭前進，這樣兩只幼虎之間便空出很大一塊，可以避免它們打架。

　　毫無疑問，北極星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虎媽媽。

　　只不過，此刻的它還沒意識到這兩個正在吃奶的小家伙是怎樣的麻煩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