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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弈

第三章 不速之客

美人弈 余生不復(fù)見 1902 2020-11-25 20:36:26

  說得更準(zhǔn)確一點,某一股不為人知的力量非得要我去官府一遭了。

  丐幫人無權(quán)無勢,賴皮耍橫眾口鑠金顛倒黑白的本事卻讓常人自愧弗如。若真告到了官府,保不齊那油腸粉面的城主老兒會為了息事寧人,治我一個蓄謀殺人的罪名,屆時我縱使冤比竇娥也跟著王四死翹翹了。

  我狠狠踹了一腳地上死相難看的王麻子,罵道,“你這人,活著坑蒙拐騙,壞事干盡,色膽包天想非禮于我,死了還不忘坑我一場,可惡,甚是可惡?!?p>  人橫豎一死,而我又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死便死了。只是我記憶全失背井離鄉(xiāng)死了也是孤魂野鬼無所歸依,身世明了之前,還是不太想死。

  跑路還是見官自證,這是一個傷神的問題。

  靠著柱子前思后想,尚未想通透,周公君已然再三相訪了,想著想著編譯不小心打了個小盹兒。

  瞇了片刻后,我起身從城隍爺泥塑下扒拉出陳大娘給的另一套舊衣,決定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臨行前又憤憤踹了王四一眼,決絕而不甘。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安身之所,就這么沒了,沒了。

  夾著包袱尚未跑出城隍廟,便被一從天而降的灰衫男子攔了個正著。

  “更深露重,姑娘這是哪兒去?”灰衫男子立在風(fēng)里,衣袂翩躚,一身風(fēng)霜。他高高的束著發(fā),斜斜的抱著長劍,笑彎了眼脈脈的看著我。

  月光下,秋風(fēng)微動,枯葉沙沙,月光灑在他古銅色的俊臉上,襯得他雙眸越來越亮。

  我竟然不合時宜的想起戲臺上才子佳人的戲文來,心想若我是個情竇初開的深閨小姐,如此光景一來二去,大抵適合發(fā)生一段英雄佳人的佳話。但事實是,此刻我落魄至此又急于奔命,彼此無暇風(fēng)花雪月浪漫邂逅。

  算腳程,縱有人快馬加鞭投了案,官府再理了案派人過來,以那幫混吃等死的衙役磨磨唧唧的作派,少說也得兩三個時辰,此時自然無法趕到;算穿著,此人隨性灑脫,更像是個江湖浪子。

  所以我推測他只是恰好路過。

  本著跑路要緊的原則,我無心和他糾纏,一聲“借過”,夾緊包袱小跑著從他右側(cè)落荒而逃。

  他卻一個縱身攔我身前,硬戳戳將我拽過去撞進(jìn)他胸膛,雙眼微閉啞著嗓子幽幽道:“宿宿,你叫我好找?!?p>  我聽著他撲通撲通的心跳,險些喘不過氣來。懵了一懵,而后心中雪亮,這“宿宿”聽起來曖昧繾綣,想來是是劍城人對相好的稱呼。大抵這劍客長夜漫漫空虛寂寞興致難奈尋花來了,只是荒郊野外人煙歸盡這才饑不擇食瞧上了我。

  老天爺,敢情我今日桃花成災(zāi),方險險保住清白,眨眼又被登徒子纏上了。雖說這前腳走了一幫,后腳來了一個,但后來的這一個提劍帶刃,身手了得,委實不是好惹。性命清白,大抵今夜我只能留住一樣。

  我迅速在心里打了把算盤。他眸清面俊唇紅齒白倜儻風(fēng)流,我一介女丐饑寒不保命如草賤,今夜若迫不得已委身于他,實不算十分吃虧。再看他骨骼清奇氣宇昂然將來說不定能成大器,若有朝一日他時來運(yùn)轉(zhuǎn)人前顯貴,我亦有幸能躲過此劫,或許還能在叫花堆里吹噓一番這一樁風(fēng)流韻事。

  短短片刻,我便在心里盤算好了一筆風(fēng)流賬,權(quán)衡利弊后,要命還是清白的抉擇在心中漸漸明朗。

  不過這清白或可不要,但明月昭昭秋風(fēng)蕭瑟,地方委實不好。

  遂環(huán)手抱住他,掂腳在他耳畔輕輕道:“公子,這荒郊野外,更深露重,不若——我們進(jìn)去再說?”

  我將語調(diào)放的柔緩曖昧,盡力不去惹惱他。

  他身體明顯僵了一僵,微乎其微的顫了顫,放開我往后退了兩步,想來是贊同了我方才這番提議。

  為不顯得太突兀,我故作隨意的問了他的名字。

  他一愣,遲疑片刻,再三盯了我道:“宿宿,你不記得我了?”

  我干干一笑,赧然道:“大約失憶太久,小叫花子實在不記得什么時候有了公子這個相好?!?p>  他怔怔看著我,良久沒了動靜。

  難不成不是尋花,是真心真意尋人的?

  我松了口氣,幽幽提醒道:“公子,畢竟男女有別,咱們既不是相好,這般拉拉扯扯,終歸——不大好?!?p>  他忽然又笑了,潔白的牙清俊的笑靨晃得我一個愣神,近前拉住我的手,語言極盡溫柔:“相好,嗯,宿宿說的不錯,我就是你的相好,兩情相悅的相,心頭歡好的好?!?p>  他親熱的一口一個“宿宿”,我被肉麻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又一地。

  真也好,假也好,既然他說是,那便是吧,反正橫豎我是沒說過。我做了三個多月的叫花,自然不比什么梅蘭竹菊高潔,也不似什么海棠牡丹華貴,但好歹也是土生土長的一朵野花兒,今日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算是有人將養(yǎng)了。

  “宿宿,你方才形色匆匆,可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他眼睛片刻不離我身。

  我訕訕一笑,心中突然有種預(yù)感,好像他并不是尋人而來,而是為了王四之死。

  “城隍廟死了人,我怕——鬧鬼?!蔽衣曇纛澏渡袂轶@恐,一派小女子情態(tài)靠在他身上。

  人死如燈滅,人心不如鬼,人才是這世間最恐怖的存在。譬如王四,活著潑皮無賴為禍鄉(xiāng)里,死了躺地上倒是十分乖覺,過幾日尸身腐爛,還可歸于天地滋養(yǎng)萬物,無上功德一件。

  我暗暗自嘆,此番若能成功躲過此劫平安離開運(yùn)城,遇上飽暖無保,我去投個戲班唱戲也好,畢竟心戲綿綿,演技也的確出色。

  他笑笑,順勢道:“我方才聽聞,這廟里不是鬧鬼,而是出了個個專門害人性命、喝人精血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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