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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弈

第七十一章 韶華陰功

美人弈 余生不復(fù)見 2388 2021-03-17 23:59:15

  小娃娃飯食魘足,依舊不愿開口講話,但明顯已不似初見般生分。

  雪止半尺,天地萬物銀裝素裹,皚皚茫茫,我歡喜的有些雀躍,他正當(dāng)貪耍的年紀(jì),卻不去嬉雪,拘謹(jǐn)?shù)刭樦业囊陆筅s前跟后,生怕被丟棄一般。

  我看他時(shí),他大大的眼眸撲閃撲閃,膽怯中透著純真;不看他時(shí),又覺得身后的目光如鷹隼盯著獵物般鋒銳。故心生一計(jì),不顧他掙扎抗拒,溫聲細(xì)氣的摁著他梳洗打扮。

  清水滌垢,顯露出一張巴掌大小的圓臉,精致如送子觀音蓮座下的白瓷娃娃,肌如四月桃花映染凝脂,眼如蒼茫乾坤羅晝夜。雪膚玉貌,不說沒有星點(diǎn)舊疤和斑痕,便是一絲擦傷劃痕也無。襤褸的粗布衣衫與精致無暇的形象一比,立下貴賤分明,彰顯出幾分刻意鑿琢的痕跡。

  我?guī)鋈ヒ姲滓輭m和夏瀾,兩人的神情仿佛被天雷劈了一劈,口張得能塞一個(gè)饅頭,下頜脫臼了一般。

  驚詫之后,小娃娃的身份和來歷想當(dāng)然受盡質(zhì)疑。

  因著他一言不發(fā),夏瀾替他肖想了多重身份,從婆娑嶺山匪窩里逃出的可憐人,寧家莊幸存的活口,與親人走散的貴公子。

  白逸塵冷眼旁觀,我笑吟吟卻內(nèi)心冷笑。單是面色紅潤渾身無傷這一條,便足以將這些揣測悉數(shù)粉碎。

  最后白逸塵道,不管他身份如何,趕路緊要,可以讓夏瀾替他找一個(gè)農(nóng)戶寄養(yǎng),待回到劍城再做處置。

  我愛不釋手的牽著那雙小手不肯同意,執(zhí)意要帶他一起上路,執(zhí)意道:“可我偏生就喜歡這粉雕玉琢的小模樣?!?p>  白逸塵劍眸一凝:“前路兇險(xiǎn),危機(jī)四伏,帶著他一來貽誤腳程,二來受罪。阿宿若當(dāng)真喜歡,待我們回了劍城,派人接回去便是?!?p>  小娃娃見這情境,紅紅的櫻桃小嘴委屈巴巴一癟,淚珠子吧嗒吧嗒止不住流了出來。

  我溫柔的拭去小童晶瑩剔透的淚珠,指著夏瀾問他:“小弟弟,我們的話你也聽清了。你是要跟著姐姐還是和這位哥哥同去?”

  他拽住我的長袖,退兩步躲在我身后。

  我揚(yáng)頭,護(hù)犢的看著白逸塵。“看到了罷,他不懼風(fēng)險(xiǎn),愿意跟著我。我自認(rèn)為還能護(hù)他周全。你若嫌他累贅,大不了我們各走各路?!?p>  我的童年在和同齡人殊死搏斗中度過,自小對這般大的孩童有一種深深的抵觸和恐懼,世人或覺他們至少是一件好玩的物什,我看著他們只會(huì)想到陰謀、鮮血和殺戮,以及生死邊緣無望的掙扎。

  所以,我性情冷淡,心思復(fù)雜,不會(huì)無端愛心泛濫也絕無悲天憫人的情懷,不可能比白逸塵更古道熱腸。

  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yàn)檫@小娃兒身上疑點(diǎn)重重。要讓他必須歇下偽裝露出本來面目,必須先讓他放松戒備。

  白逸塵見我不肯聽勸,漸漸橫眉怒顏失了耐心:“蘇顏!你簡直不識(shí)抬舉,不可理喻!”

  他果然懂我,不消只言片語,便能默契的隨我入戲。

  我話結(jié)語噎,憤怒的拉起柔滑的小手踏入風(fēng)雪。另一只手在后背輕輕比劃了“當(dāng)心”二字。

  白逸塵冷哼一聲,狠狠的將兩扇四處漏風(fēng)左右搖擺吱吱呀呀的破門摔上。

  我拉著這齊胸高的小娃娃,一跌一滑摸入婆娑嶺白雪皚皚的松濤后,跌跌撞撞行走了半個(gè)時(shí)辰,氣喘吁吁的坐在雪地里。捶著酸軟疲憊的雙腿,示意瓷娃娃在我身邊坐下,望著前面微峰聳立的雪山,自言自語又似對他道:“前路險(xiǎn)峻,不如我們回寧家村,從官道繞道而行。慢是慢了些,但總歸安全。”

  小娃兒搖搖頭,執(zhí)意要拽著我前行。小小人兒,力道竟大得駭人。

  我心中冷笑,假意遷就,艱難的冒著雪,深深淺淺的隨他翻了兩座山一道嶺,至山峰頂上一處白雪蓋頂?shù)钠綍缰?,冰天雪地間,四下幾處低矮的凸起,依著輪廓,幾分?jǐn)啾跉堅(jiān)畱B(tài)。

  我走近一處拭去落雪,果然是一處青石殘壁。殘壁的排列,乍看并無章法,悉心琢磨,卻是一個(gè)七星開山陣。若我所料不差,足下山腹之中當(dāng)另有乾坤,而此陣,正是通往山腹的機(jī)關(guān)。

  我在山巔迎風(fēng)而立,兔毛大氅上的絨毛在頸間瑟瑟發(fā)抖。前路迷迷茫茫,廖無人煙,皚皚白雪將山道湮沒,我長嘆一聲,近前拉住小娃娃的手,摩挲著他的腦袋,悵然道:“小啞巴,白雪阻道,老天留人。我們此番,怕是必須返程。”

  明亮漆黑的眼眸陰冷而輕蔑的打量著我,哪里還有半分純真怯弱的影子。

  我假裝愕然,怔怔的望著他。

  他成熟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揶揄,糾正道:“蘇顏姑娘,在下姓羽名湘。”

  “你——不是啞巴?”我磕磕巴巴,警惕的后退兩步。

  “我不是啞巴,也不是什么小弟弟?!庇鹣娌恍家恍?,白嫩的脖頸嚓嚓扭了三圈,青筋暴起,渾身骨骼咔咔作響后驟然拉長,搖身變作一個(gè)八尺高的男子。一身破衣爛衫裂開落下,正好是一身白色華裳,模樣端正,唇紅齒白,額間一朵地涌金蓮,俊美中帶著幾分陰柔,雌雄莫辨的盯著我笑。

  “韶華陰功!”我不覺脫口而出。

  韶華陰功是一門邪功。

  蓬萊以巫蠱之術(shù)立派,初時(shí)十分看重各類吸功食髓的邪功,但前五任仙主都被邪功反噬,于巔峰之時(shí)爆體而亡。繼任仙主為避免重蹈覆轍,廣學(xué)苦練,慢慢推崇起三方五地正統(tǒng)絕學(xué)。至于各類邪功,雖未明令禁止,但多束之高閣,避而遠(yuǎn)之。

  師父師從鬼醫(yī),深知根深葉茂,樹壯果稠的道理,對各類魔功邪說嗤之以鼻,認(rèn)為不過是些抱薪救火自尋死路的低賤功法,嚴(yán)禁我們師兄妹接觸。但也曾輕描淡寫的提到過韶華陰功,說煉此功者須以新鮮的人血為飲、以跳動(dòng)的心臟為食,食他物如嚼蠟,但容顏不老,骨骼肌膚可自主伸縮,能自由變回曾經(jīng)的諸般模樣。

  羽湘在一瞬之間從一個(gè)孩童變成一個(gè)陰鷙的成年男子,練的定然是韶華陰功!但煉此功形容能改,聲音卻保持著功成時(shí)的模樣。羽湘之前裝啞不語,自然也是怕聲音露出破綻。

  “算你有點(diǎn)見識(shí)!”羽湘理了理凌亂的衣衫贊嘆道。

  我宛如見了邪祟,撒腿就跑,只覺白影一閃,便被他堵在身前,陰晴莫名道:“蘇姑娘既然到了我金蓮教的地盤,何必著急就走?”

  又繞著走貪婪的嗅了一圈,沉醉道:“運(yùn)城女子,身上果然馨香!”

  我惴惴的望著他,顫抖道:“你別胡來,我同行的那位公子身手了得,絕不會(huì)放過你的!”

  羽湘長臂一揮,刮蒼茫風(fēng)雪,掩埋起我們走來的腳印。陰笑道:“蘇姑娘放心,這里山嶺重重,白雪茫茫,你的心上人無論如何也尋不來的?!?p>  之后,一掌劈在正東殘壁正中央的機(jī)關(guān),轟隆一聲后,山頂裂開,提著我的肩膀飛入漆黑的地宮。

  地宮門閉合的轟隆聲中,我不露聲色的朝機(jī)關(guān)甩出幾根淬了一夢黃泉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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