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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兩面

第二十七章 誰明真心

一人兩面 紫蘇璇 3380 2020-12-18 23:48:36

  夏云織直接交出了醫(yī)書,白紙黑字,描述清晰??h令心中起疑,立刻請人即刻調(diào)查赤焰草,所得相關(guān)描述確如夏云織所言。亦即是說,杜連所言并非屬實,這赤焰草自然一開始便不是他的東西。

  “好你個杜連!連南夫人的東西你也敢偷!”縣令怒喝。

  杜連卻是不依不饒,道:“是她自己不小心,落了這株藥草!要不是我及時把它帶回,細心栽培,它早就死在那個酒肆里了!我對這赤焰草保管有加,她卻對這赤焰草隨意擺放!把這么珍貴的藥草交給她,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夏素雪微微皺眉,有些無語地瞪了一眼姐姐。夏云織卻是大怒,大步走到杜連面前,對著他盤子大的肥臉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我呸!這種上古奇草,真就那么容易死了,你以為是路邊的野花?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對這赤焰草頗多照顧,就該擁有?那老娘的朋友耗費半條命才把它拿到手中,豈不是它的親生父母?老娘就奇了怪了,你偷了別人東西,居然還這么理直氣壯?天理何在?”

  夏云織轉(zhuǎn)過身,看向縣令,此時縣令一臉尷尬神色,對于夏云織有些不雅的行為,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夏云織卻并未在意,眉頭一擰,問道:“縣令大人,這人犯了偷盜罪,是不是該打他二十大板?”

  縣令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是、是,按律令,當重責二十杖!”他目光變得冷冽,對著下人高喊:“將杜連拖下去!查清他府邸內(nèi)所有藥草的來歷,若來歷不明,一律收繳,查明渠道!”

  待杜連那鬼哭狼嚎之聲漸漸遠去,縣令便將目光放在了慕清酒身上,面露遲疑?!爸劣凇蕉〗恪鍪謧?,致其右手殘廢,不管緣由如何,終是不妥,所以——”

  “哎,縣令大人,您這可就過分了啊?!毕脑瓶椷B忙出聲,移動步子,站在慕清酒身前,“酒妹妹傷了人的確該罰,但是她拿藥草是為了救我弟弟。救人心切,又幫我們揭穿了這杜連的丑惡面目,就將功抵過,別計較了吧?”

  縣令聽罷,原本面目愁容頓時散開。他本就有些畏懼于慕家的實力,雖律令當前,慕清酒應當受懲,但若真?zhèn)€兒動手,又怕引來慕家報復。夏云織所言,倒是幫他尋了一條退路。

  他故作鎮(zhèn)定,手捋胡須,斟酌再三后,點頭道:“嗯……南夫人所言甚是。既如此,那……慕二小姐,下不為例?!?p>  得縣令寬恕,慕清酒雙膝微曲,對其行禮,道:“多謝大人寬容,清酒今后定會謹言慎行,今日之事,再不會發(fā)生?!?p>  赤焰草,自然回到了夏云織手上。最初的目的已然達到,夏云織喜滋滋地帶著夏素雪和慕清酒二人,離開官府,往南府方向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夏素雪,走在最后,他看著前面慕清酒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此前,他終究好奇慕清酒初來這北原城,有何要事突然離開,在他連番追問下,夏云織才終于羞愧說出自己弄丟了赤焰草之事,慕清酒離開南府,便是去要回那赤焰草的。

  他終究忍不住,開口問慕清酒:“……你何必為了區(qū)區(qū)一株草,廢了那杜連一只手?”

  慕清酒聞言回頭,看到的是夏素雪責備的神情。“實難想象……以二小姐心性,竟會做出如此偏激之事。你這行事作風,不像慕前輩,倒與令姐有些相似。”

  對于慕清酒的姐姐慕無言,夏素雪向來不喜。她身處灰道,黑白不分,所過處定有死傷。他向來不齒那些罔顧他人性命的劊子手,但就是這樣的人,卻甘愿以性命做賭注,為自己尋來這可根治寒氣之疾的藥草。

  一時之間,他對慕無言此人、對慕清酒今日所為,竟不知該作何評價。

  以為夏素雪生氣,慕清酒咬著嘴唇,沉默片刻后,她道:“……他強詞奪理,將姐姐好不容易得來的赤焰草如此強占,清酒看不過,才……”

  “那你也不用下如此狠手!廢了人家一雙手,你要別人今后如何自處?”夏素雪聲音略有些拔高,走在最前的夏云織也聽到了他說的話,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正巧就看到二人正在爭論。

  慕清酒垂下了頭,卻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是他咎由自取——當時……他的嘴臉,清酒看在眼里,委實忍無可忍。又怕耽擱了公子治病時辰,一時情急,就……等我反應過來,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她后半句話,讓夏素雪愣神。夏云織從慕清酒背后走近,抬手輕輕撫摸慕清酒的頭,看向夏素雪,她嗔罵道:“臭小子,那么死腦筋干嘛?那個鐵公雞,廢了一只手是他活該!在他面前提什么正義?顯得虛情假意!”

  “……我只是未曾料到,二小姐竟會以這種方式,從那鐵公雞身上拔下毛來?!?p>  “嘿,鐵公雞鐵公雞,全身都是鐵做的,那毛自然也是鐵做的。要拔下來,不手狠一點,哪能成呢?”

  夏云織這奇怪的理論竟說服了夏素雪,他一時半會找不出話來反駁。

  只是他看向慕清酒的眼神,冷漠漸漸化去,溫柔似春水緩緩涌出。

  “沒想到……在下病情,竟讓二小姐如此掛心。今番……真的多謝二小姐?!彼角寰乒笆郑允拘闹懈兄x。

  慕清酒沒料到夏素雪竟會謝謝自己,不由得有些受驚。臉上發(fā)熱,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緊張。

  “公……公子不必多禮。此前清酒也說過,公子是清酒救命恩人,清酒不過是回報公子這么多日來細心照顧我的恩情罷了。這點小事,真的……不算什么……”

  夏素雪淡然一笑,道:“此前我對令姐頗有成見,如今看來,倒是我狹隘了。若有機會能見著令姐,在下定當衷心感謝她的救命之恩?!?p>  耳聞夏素雪夸贊姐姐的好,身為妹妹,慕清酒終究有些喜悅。她嘴角噙著一絲笑,道:“公子若要找家姐,清酒可書信一封,交予家姐,讓她來一趟北原城?!?p>  “勞煩二小姐?!?p>  見二人和好,夏云織便放下了心,笑著拍了兩下慕清酒的肩膀,拿著赤焰草,先一步回了南府。剩下夏素雪和慕清酒二人,則并肩緩緩前行。

  “公子……你和云織姐姐怎會忽然到杜府?”回想起今日之事,慕清酒忍不住問道。

  夏素雪帶著無語的神情,望向那快要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夏云織,道:“家姐粗心,丟了赤焰草,讓你見笑……藥草是她自己丟的,治的也是我的病,無論如何,這也是我們姐弟倆自己該去處理的事,姐姐竟然將這事丟給你——唉,真不知她有時究竟怎么想的,我總覺不妥,便拉著她到杜府來找你——至少要出個面,方才妥當。”

  慕清酒掩嘴輕笑,道:“原來如此,清酒還道是……云織姐姐擔心我處理不了呢?!?p>  夏素雪嘆了口氣?!澳霞以诒痹?,好歹還是有一定地位,一旦出面,還是能說上話。你今日也過分魯莽……我甚至不知你竟然還隨身攜帶了防身武器?!?p>  慕清酒面露尷尬……或者說,心中涌上了一股讓她有些不安的心虛感。她將右手往袖中攏了攏,將錦毛藏得更深,以免被夏素雪察覺。她道:“爹爹說……我獨自一人出門在外,帶些武器防身,也是有必要的?!?p>  “其實……你真不用如此急于搶回那赤焰草。即便今日姐姐就要煉藥,也要費上八十一天。多一日或是少一日,并無區(qū)別?!毕乃匮┟碱^微微皺了皺。

  慕清酒復又咬緊了嘴唇,雙手扣胸,道:“……自從清酒染上熱氣,公子一路上為清酒做了許多。若是……若是清酒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能為公子做,清酒……內(nèi)心難安。”

  “可我對你,終究只是萍水相逢。你何必——”

  “不……不一樣……公子和別人……不太一樣……”慕清酒頭漸漸低了下去,臉上的紅暈卻漸漸涌了上來。她捂著胸口的手指緊了緊,像是想要摁住那躁動不安的心跳,以免它過大的聲音,讓夏素雪聽到,“公子可知,自從……娘親過世,在這世上,再沒有人像公子這般……如此細致地關(guān)心清酒,照顧清酒……便是爹爹和姐姐,也從未曾如此對待過我。公子如此……讓我想起當年和娘親相處的時光,那是清酒……十分珍惜的時光……”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紅暈仍舊殘留著未褪,漆黑的雙眼清晰地映著夏素雪的倒影,是那么明亮耀眼,即便是那半邊青銅面具,也遮掩不住她眼中光華,那好似一個黑洞,將夏素雪漸漸吸進去。

  “和公子相處下來,在清酒心中,公子的份量……已經(jīng)變得不同了。對我而言,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清酒發(fā)誓,哪怕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哪怕?lián)p壞一點慕家的名譽,也一定要從那鐵公雞手中,奪回赤焰草。”

  慕清酒的話,讓夏素雪內(nèi)心反倒沉入谷底。

  他對人故作冷漠,便是怕他人對自己懷揣了難以割舍的感情。而自己短壽已是命中注定,若有朝一日自己離開人世,那些對自己懷有感情之人自會難過。他不忍他們?nèi)绱耍艜桃庥帽淅_和人之間的距離。如此,到他生命燃盡的那一日,他自可毫無眷戀地離去。

  可慕清酒的出現(xiàn),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從未想到,自己不過只是為了助她脫困于熱氣中,卻對她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與此同時,有什么東西,也在他內(nèi)心深處,開始產(chǎn)生了變化。那是他從未想過,從未奢求去索要過的東西。

  事已至此,日后,他究竟要如何再繼續(xù)與她相處?如此疑問,縈繞在他心中,使得他一路沉默不語,直到回到南府。

  此時南府內(nèi)一片嘈雜,南千華已然回府。只是,和他一起回府的,還有兩個震動了南府上下所有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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