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奇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盯著陸章稚嫩的臉看了好長時間,似乎在反復(fù)權(quán)衡自己該說什么。
而陸章則一杯一杯地喝著酒,任由他盯著自己的臉看。
“那我說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一條生路?”沉默了許久后,李萬奇說道,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感到肚子里麻木已經(jīng)越來越嚴重。
“可以?!标懻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要知道全部。另外,我是修士,對你們凡人的生死沒有興趣,就算你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會來懲罰你的,我管不著。”
“那你能保證,我對你說的這些事,你一個字都不說出去嗎?”
“嗯?!标懻碌馈?p> “如何保證?”
陸章想了想,道:“其實你現(xiàn)在沒得選,毒素已經(jīng)漫延到胸口了吧?是不是感到胸口發(fā)悶?”
李萬奇強裝鎮(zhèn)定,道:“只要你發(fā)誓,在我說了以后,你絕不將我的事透露出半個字,也不在求后算賬,否則,天打五雷轟,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p> “我再重復(fù)一句,我的耐心有限!”陸章怒道,然后又緩了緩,“我可以不向任何人提起你個人做過什么,也不秋后算賬,只要你發(fā)誓從此之后,絕不拿妖毒害人,或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p> 李萬奇感受著胸口一陣陣的麻木傳來,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他還是凝神著臉色清冷陸章,過了半晌,艱難道:“行!我一定痛改前非,絕不和那些山匪勾結(jié),也絕不去害鎮(zhèn)上的任何一個人?!?p> 交易算是達成了。
李萬奇自然信不過陸章的空口白話,他只是沒想到這毛頭小子竟然這么狠,真敢對他用下毒的方式來逼供,更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連后面的路數(shù)也想好了,這讓他感到自己實在低估了眼前的小東西。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他逼到這里,不說就是個立刻死,說了能晚死幾天,他是惜命的,只好先保住性命再說。
反正之前打定了注意,只要熬過這兩天,自己就可能得救,因為山匪下山也就這兩天,到時候山匪一來,這小子也許就死在了混亂中,而李九家的自然也活不了,那自己所說的東西就再也不會被人知道。
是生是死,雖說看天意,但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更在人為,于是李萬奇便決定先熬過現(xiàn)在這一關(guān)再說。
“我說,只要你自認為還是個修士,就要信守諾言!”
李萬奇掙扎了一會兒,只將目前山匪“逼他送水”的事,以及即將下山的事說了出來,至于他和山匪勾結(jié)銷贓的事,則一字未提。
陸章就從李萬奇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只是這消息很是讓他吃了一驚。
“照你的說法,這群山匪今天晚上就有可能來搶劫鎮(zhèn)子?”
“很有可能,因為李鐵跑了,他除了上山報信,沒有第二條路可走?!?p> 陸章沉吟了片刻,而后走出房間,不過在走前,李萬奇讓他找許悠真快來治療,因為他已經(jīng)感到整個胸口徹底麻木了。
“這是解藥,吃下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标懻绿统鲆粋€瓶子遞給李萬奇。
瓶中裝的確實是解藥,不過這解藥只是用以解麻藥的普通藥物。事實上陸章根本沒有將毒水摻入糖醋鯉魚中,而是找許悠真拿來的一些麻藥讓他的肚子和胸口發(fā)麻。
李萬奇上當了,不過陸章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從李萬奇口中套出的消息超過了他的處理能力。
他來到了大廳,許悠真和李祿都焦急地等在那里,也包括林大夫。
“怎樣了?”許悠真問道。
陸章將從李萬奇那里得到的信息向眾人說了一下,不過他說的很簡單,只說李鐵可能會帶著山匪來搶劫鎮(zhèn)子,避開了李萬奇向李九下毒的事,算是信守承諾,免得李祿一家群情激憤直接將李萬奇打死。
“你是說,今天晚上他們就會過來?”而在聽了陸章的敘述后,李祿大吃一驚。
他作為本地人,知道西邊的群山中有山匪,但他們一般只向外地的行商動手,從來不搶劫鎮(zhèn)子里的人。
因為鎮(zhèn)子里的幾戶大財主都有自己的少量武裝,而且關(guān)系都還不錯,一旦有外人來鎮(zhèn)子里鬧事,就會聯(lián)合起來驅(qū)趕對方。
想到這里,他更是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突然發(fā)現(xiàn)鎮(zhèn)里的幾個大戶,包括他爹李九在內(nèi),這當家人不是生病就是剛?cè)ナ?,現(xiàn)在突然有人來犯,而且又是窮兇極惡的山匪,那自己和家人不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們有多少人?”李祿大聲問向陸章,有些亂了方寸。
“李萬奇說,不會超過二十人?!?p> “那還好?!崩畹撍查g松了口氣,他家里的家丁也有七八人,如果全部聚攏在家里死守不出的話,勉強可以對付。
“不好?!标懻碌?,他透過敞開的大門望了眼外面,正好看到一個年邁的家丁在給花兒澆水。
“不好?”李萬奇疑惑。
但陸章沒有解釋,而是看向許悠真:“師姐,你打算怎么辦?”
許悠真皺著眉頭,她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此刻也能感覺出事態(tài)嚴重。
與李祿不同的是,她是修士,當陸章說“不好”的時候,自然能馬上聯(lián)想到這不超過二十中的另一個信息點,就是其中有人也和他們一樣是修士。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對付得了的,即使再弱的修士,如她和陸章,也不是李祿這院中的仆從能夠戰(zhàn)勝,更何況這二十人還是“山匪”。
這群人,不說窮兇極惡,那也至少是犯罪份子,會砍人,殺人,而反觀這院子里的家丁,有誰曾殺過人的?
況且,這些人說是家丁,其實就是在李九家里做活的長工和佃戶,仗著人多勢眾打個架還行,這一真刀真槍打起來,等他們見到了鮮血和死人,以及慘烈的景象,由此引發(fā)的恐慌很快就會摧毀他們抵抗的勇氣。
這幾方面的原因也是陸章的那一句“不好”的最終意思,許悠真深刻明白,所以她一直皺著眉。
其實對于她來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妖毒的來源已經(jīng)查清了,那他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只需要向掌門稟報這些信息即可。但讓她說“我們先回宗門,這些不是我們能處理的”,她卻說不出口。
因為自己這一走,這鎮(zhèn)子就得遭殃!
“兩位,我是大夫,不懂這些事,那我就先下去準備了?!绷执蠓蛲蝗徊逶挼馈?p> 眾人都有點莫名其妙,李祿看向他問道:“準備什么?”
林大夫笑了笑:“剛說了,我是大夫,這次出門沒帶太多的藥物,要先去準備一下那些治外傷和內(nèi)傷的藥,如果有人受傷了,就送到我住的客棧來。無論是誰,只要受傷了,都送過來便是?!?p> 林大夫?qū)Ρ娙诵α诵?,然后就起身告辭。
陸章向他鄭重地抱了抱拳:“林大夫慢走。”
林大夫不想也不能摻和進這件事里,畢竟這件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他無關(guān)了,而他也只是個普通的醫(yī)生,能做的就是盡量救死扶傷。
陸章甚至覺得他在這里離開鎮(zhèn)子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他卻選擇繼續(xù)留在客棧,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那自己要不要留下呢?
一旦留下,那就是生死未卜。而前世他生活在一個和平的環(huán)境,不曾真正面對過這些事。陸章認真地抬頭看了看許悠真,他在等許悠真的態(tài)度。
然而那邊的李祿看到林大夫走后就開始著急了,因為這時他也看到了這兩人面色凝重,似乎在猶豫。
“陸仙師,許仙師,就算我李祿求求你們了,請你們一定要留下,這個李家鎮(zhèn)是你們云正觀的管轄范圍啊,要是你們走了,那這些山匪屠殺鎮(zhèn)子里的居民,你們良心上也過不去啊?!崩畹摻辜钡馈K逻@兩個人也要跟著走,如果連他們都走了,那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抵擋山匪的進攻。
陸章對他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師姐,要不這樣吧,我們先等等,先讓他們把消息報給鎮(zhèn)上的其他幾家,和縣里的衙門,等一切有了安排,我們再看情況,怎樣?”
許悠真沉思了一刻,點點頭。
李祿向著二人拼命鞠躬。